“萬條垂下綠絲絳”,壹般樹枝繁而葉茂,而柳樹枝繁而葉不茂。柳絲茂密,而柳葉很纖細,很精致,詩人用發現美的眼光為我們捕捉到了。
柳樹本不是碧玉,但就要說它是玉;柳葉不是絲的,卻偏偏要說它是。有柳樹的特征,但更主要的是詩人的情感特征——用珍貴的物品來寄托珍貴的感情。同時,剪裁在古代屬於女紅,和婦女聯系在壹起,使得碧玉“妝”成就有了著落。整首詩在詞語的運用上就更加顯得和諧統壹了。
這首詩的藝術奧秘還妙在句法上。這首詩三四句之所以精致,就是因為詩人追求句法在統壹中的錯綜。精彩的唐詩絕句,往往在第壹、二句是陳述的肯定語氣,往往在第三句變換為祈使、否定、疑問,或者感嘆。如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勸君更盡壹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是祈使句和感嘆句;王翰的《涼州詞》:“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是否定語氣和反問的感嘆語氣;王之渙的《涼州詞》:“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是疑問和否定語氣;王安石的《泊船瓜州》:“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是疑問語氣;趙師秀的《約客》:“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是否定語氣……以上所有的句法結構都是在統壹中求變化,在第三、四句讓句法和語氣變化。
所以元代詩論家楊載在《詩法家數》中特別強調絕句主要在第三句“轉”的功力。因為像絕句這樣每句音節都相同的單純節奏,只有在第三句或者第四句的語氣上轉折壹下,才不至於顯得單調,這種在語氣的統壹和變化中達到的和諧才不呆板。
? 從文化批評的角度來說,這首詩歌雖然在外部節奏和內在情緒上統壹而又和諧,但其根本內容卻表現了對婦女的壹種固定觀念,她們的美是與化妝和女性的手工聯系在壹起的,不論是“妝”還是“剪刀”,不論是“碧玉”(小家碧玉)還是“絲絳”,都是某種男性趣味的表現,是供男性欣賞的,這明顯是男性話語霸權的壹種表現。如果這樣分析,這首詩的美,就有被解構的可能。
? 可見,包含在這樣壹首小詩中的矛盾是多元的,要從多方面加以揭示,難度是很大的。
(備註:,文字摘錄、有感於孫紹振《名作細讀》上海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