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羊角彎曲 盤曲 山羊角尖直
山羊角通直
山羊有胡須 山羊老去
綿羊毛像棉絮
搟氈的綿羊在身上絮棉絮
白羊群裏夾雜黑羊
壹群白天釋放
夜孤單 落單在不可知處
壹群黑羊裏 僅有壹只白羊 夜裏
總要有光
白羊 黑羊 綿羊山羊 拉的糞蛋黑
黑羊不和夜作對
白羊也不在白天安睡
羊拉黑糞蛋
羊柔而善 夜也會黑而美 白天有白天的
罪 羊的柔善驚人
羊柔善到拉下中藥丸
悲憫羊 羊叫得 悲憫
羊叫出世人不見得能聽懂的 經文
最簡單的經文世人就是不懂 絕對不想去懂
去聽
白羊走出夜
黑羊在白天失蹤
老山羊 老綿羊 生下羔羊
善老而鮮美
羊是老羊 善要熬成 老湯
真實的羊，幹凈的雲
真實的羊不幹凈，身上臟汙
不拉稀的羊有可能幹凈
羊糞蛋壹顆壹顆的
幹凈的草不拒絕病羊，病羊的叫聲沒誰說不幹凈
病羊把草吃光，可能病會好
雲有雨，雲就說不上幹凈
雲把雨下沒了，雲才能重新幹凈
把羊殺光，把雲吹沒了
地上天上還是不幹凈
羊的軟
壹群羊是種種軟
隨處有刀，像壹些飽蘸欲望的目光
壹群羊隨時驚慌，叫聲從來是在哀求
壹群羊壩上坡下迷醉於草上
唾液胃液與草混合
青草碎身，散發出的氣味往羊鼻孔裏鉆
壹群羊甚至此時
軟得沒有聲音
壹個窮人守著幾只羊
幾只羊趴臥，與天上的雲相距甚遠
羊身上發臟
壹個窮人守住幾只羊，疾病偷盜
不知什麽時候下手
弄光了幾只羊
如果那樣，壹個窮人將失去所有的幹凈
壹個窮人
守著幾只羊
羊的叫聲是幹凈的
壹個窮人只要不停地守著幾只羊
就能時時被羊的叫聲，洗得幹凈清爽
羊叫
小羊的叫聲輕易融進青草的氣息裏
或者說小羊叫帶有青草氣息
綿羊的叫聲發憨，好像被羊毛裹著
山羊的叫聲像捋山羊胡般柔順
羊吃草、蹦跳
只會叫壹個聲音
養羊的說，羊被宰、挨刀子時只會那麽叫
羊最後的叫聲像棉絮
羊最後叫幾聲
最後不過是
用這樣的棉絮擦幾下血
棉花，羊群，雲朵，它們必然有牽連
棉花在陽光裏綻放
壹朵也剩不下
天下的棉花，還想往遠處綿延
天下的羊群
從這片草原飄到那片草原
羊群似乎比它們的叫聲還輕快綿軟
隨風而行
還沒有突如其來的惡意把它們撕散
它們做地上的雲朵，天空的雲朵
還是那般悠閑。它們不願意牽扯上塵世
仿佛它們招惹壹點兒凡間，它們就得跌落
母親沒出屋，也沒聽見她說話
可外邊的棉花全開了
羊都吃飽了，天上的雲用不著回家
乳汁還是純凈在乳房裏
母親的心還是在身體裏柔軟萬般
可外邊的天依然亮著
外邊的風
依然吹拂棉田，羊群，雲朵，心裏有什麽，還是不說
羊的房間
羊有暖和的房間
羊身上
羊的眼光
羊叫聲
都和陽光壹樣暖
住進羊的房間
就是到溫暖裏住
溫暖都有最好的氣息
雲離羊很遠
雲有時幹凈到飄輕
雲還能往很高的天空飄
在羊的房間裏住
心思隨雲
飄上很高的天空
白天很長
長到很多人找到了羊的房間住
長到很多人心思都追上了飄向很高天空的雲
夜晚才降臨
羊群走進胡楊林
胡楊林裏的羊都吃飽了
沒壹只羊出聲叫喚
胡楊沒落下葉子
白天擡起的手臂在黃昏落下。胡楊林裏
沒有手放在胡楊樹上
放在羊身上。黃昏來臨前，壹群羊走進胡楊林
黃昏裏的胡楊林沒有手去撫摸，眼裏的色澤流到心上。要是胡楊林裏滿是光亮，還沒有壹只羊走進胡楊林
光亮再亮，只能亮到拍打樹拍打樹葉
胡楊林外的羊群要是在陽光裏
而陽光裏伸出不少手
手撫摸不夠羊撫摸不夠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