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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戰爭為中心寫壹篇詩歌

衛國戰爭詩歌選讀 夜 鶯關於死者我們以後再論。

戰爭中死亡尋常又嚴厲。

但在戰友們死去時,

我們的嘴卻還在捕捉空氣。我們不語,低垂著眼,

在潮濕的大地上挖坑。

世界粗野又簡單。心被燒焦。

我們體內只剩下灰燼,

勁風吹糙了的顴骨變了形。戰爭的第三百五十天。黎明還未在葉片上顫動,

為了壯膽機槍在響……

就是此地。他在這裏死去——

我機槍連的那位戰友。叫醫生也毫無用處,

他也許等不到黎明,

他不再需要任何幫助。

他要死了。這壹點他也清楚,他望著我們,默默等待終點,

仿佛還在笨拙地微笑。

黝黑先從臉上消褪,

臉龐隨後暗淡著僵成石頭。請停下請等等。凝滯吧。發呆吧。

深鎖起所有的感情。

就在這時出現壹只夜鶯,

它膽怯地叫著,叫得讓人痛心。它越叫越響,叫出火熱的激情,

仿佛剛剛掙脫囚禁,

仿佛迅即忘卻了壹切,

吹出壹段柔細的歌吟。世界敞開著,飽吸了露珠。

仿佛竟可以覺得,

我們身邊是又壹個世界,

它是多種品質新的組合。這時,黃沙在壕沿流淌。

崖畔的根須向水中延伸。

翹起鼻子的鈴蘭,

打量著岸邊的彈坑。

再有片刻,丁香花

將騰起團團紫色的煙霧。

它趕來讓白晝沮喪。

它滿目皆是。它難以越過。再有壹瞬。壹聲撕心的喊叫

就會讓嘴巴歪扭,——

但是請安靜請看:草莓

正在布雷的原野上開花。林中的蘋果樹紛披花朵,

空氣充滿鈴蘭和薄荷的清香……

壹只夜鶯在唱。似是呼應它,

又有壹只在唱,又有四、五只在唱。雨燕在叫。鴝鳥在唱。

就在身邊,就在這裏,

壹陣沈悶的炮聲,

驅散了警覺的愜意。數百裏方圓的世界壹片轟鳴,

仿佛連死神也無處安身,

壹個無休止的樂隊在鬧,

什麽也阻擋不住它的喧囂聲。這森林的每片葉每只根,

絲毫也不同情災難,

它們懷著強烈的渴望,

向著陽光、生命和雨露伸展。這就是生命。它活生生的環節,

生命那澎湃的水庫。

仿佛,在這壹瞬間,

我們竟忘了瀕死的戰友。最後的黎明那熾烈的光芒,

剛剛映亮這瘦削的臉龐。

他要死了。這壹點他也清楚,

他望著我們,默默等待終點。死亡荒謬。死亡愚蠢。

尤其當他松開雙手,說了聲:

“夥計們,給波利婭寫封信,

說今天我們這兒有夜鶯唱歌。”戰爭的第三百五十天,

立即沈入寂靜的深淵。他沒活夠沒愛夠也沒喝夠,

學沒上夠,書也沒讀夠。

我曾與他並肩在同壹塹壕,

當他想波利婭想妳的時候。 或許在壹片沙地,在坎坷的粘土地,

我喉嚨中嗆著血,也會說:

“夥計們,告訴伊琳娜,

說今天我們這兒有夜鶯唱歌。”信會從這些地方飛走,

飛到莫斯科,飛到祖博夫胡同。即便如此。然後沮水流幹,

不是與我,是與某個別人攜手,

在城邊的那株白樺樹旁,

妳去看那綠色的水庫。 即便如此。然後孩子降生,

為了功勛為了歌唱為了愛情。

就讓我們這些煩人的夜鶯,

黎明時早早地把他們喚醒。讓太陽把暑熱灑向他們,

讓雲朵羊群似地奔向他們。

我為我們的生而贊美死。

關於死者我們以後再論。(1942)

劉文飛 譯作者簡介:

米哈伊爾·亞歷山德羅維奇·杜金

(1916—1993)

蘇聯俄羅斯詩人。生於伊萬諾沃省壹個農民家庭,曾就讀於工人學校,後來到壹家報社編輯部工作,並在伊萬諾沃師範學校夜間部學習。1939-1945年從軍,參加過蘇芬戰爭和列寧格勒保衛戰等,1942年起任戰地通訊員。30年代就已經開始創作詩歌,l940年出版第壹部詩集《陣雨》。由他作詞、索洛維約夫-謝多伊作曲的歌曲《出發》(1955年的影片《馬克西姆·別列別利察》插曲)獲得1959年度列寧文藝獎金。詩集《時代》(1969) 獲1972年度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和國國家獎金。詩集《極地》(1979)獲1981年度蘇聯國家獎金。l976年被授予社會主義勞動英雄稱號。是列寧勛章獲得者。 遙望莫斯科 ——1941年10月16日。敵人瘋狂地撲向莫斯科。“莫斯科的防線設在每壹個列寧格勒人的心裏!”在列寧格勒,人們都這樣說。受世界三重詛咒的敵人

把黑手伸向我們祖國的心臟。

在無比遼闊的戰場上

每壹步都浸透了淋漓的血漿。哦,我的珍貴的土地,

我的愛,我的生命與歡樂!

我從被切割的列寧格勒

看見克裏姆林宮光彩四射。我看見那顆五角星

熊熊燃燒,紅光如註。

透過昏沈沈血染的空氣,

我遙望列寧的陵墓。我看見古老城墻上的霞光,

看見城垛似利劍壹樣。

公社社員不朽的遺骨

又在敲擊我的心臟。我們的往昔,我們的英勇,

我們向來視為神聖的傳統,——

決不能拱手獻給敵人,

任其踐踏與欺淩! 假如,假如敵人萬壹得手,

呼嘯的皮鞭狂舞猛抽,

那就讓世世代代的子孫

壹齊把我們詛咒!今天,我們向大地宣誓,

誓詞十分簡短。

殊死決戰的時刻到了——

奮不顧身。無須多言。豁出血肉之軀,

用美麗的生命,可怕的力——

用鮮血、烈火、鋼鐵、言語,

阻擊敵人啊,阻擊!

(1941年10月l6日)谷羽 譯作者簡介:

奧麗加·費多羅夫娜·別爾戈利茨

(1910壹1975)

蘇聯俄羅斯女詩人。生於彼得格勒壹個醫生家庭。1930年畢業於列寧格勒大學語文系。1924年開始發表作品。偉大衛國戰爭期間身處被德軍重重圍困的列寧格勒,在列寧格勒廣播電臺工作,創作了以《列寧格勒母親之歌》(1941)、《二月日記》(l942)等壹系列詩作,描寫列寧格勒人民艱難困苦和英雄意誌。其他主要代表作還有《列寧格勒的聲音》(1946)等詩集以及詩劇《忠誠》(1954)、自傳體抒情散文集《白天的星星》(1959),其中歌頌工人階級勞動熱情的長詩《別爾沃羅西斯克》(1950)於1951 年獲斯大林文藝獎金。是列寧勛章和勞動紅旗勛章獲得者。 士兵們 埋在地下的士兵

要比留在地面上的多得無法計算。莫斯科近郊,伏爾加河畔,在波蘭,

在漆黑不見五指的地方

安息著多少英勇善戰的師團,

甚至軍團。而頭上是天空,

深邃碧藍。多少個旅,多少個營,

甚至千萬個連隊在安眠。而在他們上邊綠草如茵,

走過壹排士兵。面前的道路向何處指引?

天將黎明。這麽多年

已經在土地裏埋葬了這麽多士兵。(1960)

張勇 譯譯文二: 士兵地下的士兵比地上的士兵,

要多得多。莫斯科近郊,伏爾加河畔,波蘭,

在冥冥的黑暗裏,

靜靜躺著的英勇士兵,

成師成軍。而上方遼遠的天庭,

蔚藍無垠。數以千計的旅、營、連

默默地躺著。而地上沿著青草地正穿過

壹排士兵。這排士兵有何前景?

晨光曦微。多少年以來,地下的士兵,

多得成堆。 康斯坦丁.雅科夫列維奇.萬申金蘇聯俄羅斯詩人,作家。1925年12月17日生於莫斯科壹個工程師家庭,童年時代正值蘇聯工業化建設時期,全家長期居住在蘇聯中部及西伯利亞工業建設區。衛國戰爭爆發時,萬申金還是個十年制學校的中學生,未及畢業便參軍奔赴前線,先後在烏克蘭第二、第三方面軍空降兵部隊中作戰。1946年底復員,當時為近衛軍中士。 戰後曾在莫斯科地質勘察學院學習壹年,後轉入高爾基文學院,1953年畢業。 1946年開始發表詩作,1951年第壹部詩集《哨兵之歌》問世。1954年當選為蘇聯作協理事,1974年再次當選。1985年因詩集《人的生活》(1983)獲得蘇聯國家獎金。

萬申金早期受過伊薩科夫斯基的培養,特瓦爾多夫斯基在1957年也給他以高度評價,認為他是當代詩人中最有才華的。萬申金是“前線壹代詩人”代表人物之壹,他的主要作品都是描寫自己的同時代人——在國內革命戰爭前後出生、在社會主義工業化及農業集體化時期成長、在偉大衛國戰爭中戰鬥犧牲的那壹代人。他的詩歌舒展自如、不見雕飾,有壹種樸素無華的美麗。 紀念碑部隊向山脊爬行

沿著冰凍的、

僵死的、

潮濕的

石頭。奪取那高地

我已力所不能。

當時我倒下了。暫時匿跡銷聲。春天裏戰士們找到我的遺骸,

據說祖國又需要我,

還是光榮的事業,

榮耀的職責,

壹項了不起的任務交給了我。“我早已和腳下的塵土化合!

我早已變成路邊草壹棵!”

“起來!站起來!”--

我站立起來,

於是雕塑家在石頭上描出我的輪廓。咧嘴喊叫時扭曲了的臉型,

被他用刻刀改正削平。

我平凡地死去,卻又偉大地復生。

昔日的肉體凡胎,

變成了大理石身。我長成高峰,

聳立挺拔。

世界上的群山,

沒有誰比我高大。

當年未被我拿下的陡峭高地,

如今在我的腳下。峭壁

以石頭的名義在此地聳立。

山鷹

以天空的名義在這裏飛行。

但是,站得最高的還是步兵戰士,

他象征蘇維埃聯盟。我在這裏是祖國的代表,

任憑烏雲漫卷我的棉軍帽!我從這裏鳥瞰四方--

那獲得解放的廣袤的國土:

在那裏

我曾把公爵的土地

分給了雇農 ,

在那裏我打開了監獄的牢門,

把糧食分給了饑餓的人。 在那裏,踏遍山崖

很少幾塊石頭

沒有染上我的鮮血,

我站在大地上

作榜樣,作燈塔,這就是

死後的

職務。

(1953)

孟廣鈞 譯註: 鮑裏斯.斯魯茨基Борис Слуцкий 1919年生於頓巴斯,1941年畢業於高爾基文學院,德國法西斯入侵蘇聯,中斷了他剛剛開始的文學生涯。他投筆從戎,“從詩歌徑直轉向子彈”。在蘇軍部隊中他擔任過偵察員,獲得四枚勛章,後因重傷作為二級殘廢軍人退伍,當時軍銜為近衛軍少校。 1953年斯魯茨基發表戰後第壹首詩《紀念碑》,詩人把它看成是自己詩歌創作的真正開始。詩中寫出作者對戰友的深切懷念,寫出蘇聯人民對陣亡將士的崇敬,寫出戰爭的艱巨與正義事業的勝利。 白鶴有時候我覺得那無數的戰士,

雖未從浴血的沙場返回家園,

也沒有長眠在祖國的地下,

卻化作成群的白鶴飛舞翩翩。從那悠遠的往昔直到如今,

白鶴飛呀飛,向我們投下聲聲呼喚,

是不是為這,我們仰望著長空

才常常沈默無語,悲切淒然?今日裏當薄暮的時光,

我看見白鶴在空朦的霧中,

整整齊齊地列隊遠翔,

似人兒在地面緩步前行。白鶴不辭旅程漫漫,

飛呀飛,壹路頻喚誰人的姓名,

是不是為這,那白鶴的呼喚

自古才象阿瓦爾族的話語聲?橫空飛過壹行勞頓的白鶴--

那是我的親屬,我的舊友,

他們行列中有個小小的間隔,

那空位也許是為我所留!有朝壹日我也化作白鶴入群,

飛進那灰藍色的暮靄茫茫,

淩空投下鳥語聲聲,

叫留在地下的妳們都駐足觀望。 (王乃倬 譯) 拉蘇爾.加姆紮托維奇.加姆紮托夫

蘇聯達吉斯坦***和國阿瓦爾族詩人,1954年畢業於高爾基文學院。達吉斯坦***和國人民藝術家(1959),蘇聯社會主義勞動英雄(1974),蘇***黨員(1944——)。他的父親也是著名詩人。 拉蘇爾.加姆紮托維奇.加姆紮托夫曾擔任蘇聯最高蘇維埃代表(1962——),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委員(1962-1966,1971—)。1937年開始發表作品。主要作品有:長詩《與父親談話》(1953)、《女山民》(1958);詩集《我誕生的那壹年》(1950,獲1952年蘇聯國家獎)、《高空的星辰》(1962,獲1963年列寧獎金)、《文字》(1963)、《星兒與星兒的談話》(1964)、《女混血兒》(1966)、《歲月的念珠》(1973)、《愛之書》(1974);抒情中篇小說《我的達吉斯坦》(2卷,1967-1971)等。 加姆紮托夫描寫蘇維埃達吉斯坦生活的詩,具有鮮明的民族色彩、典雅的抒情風格,以繼承高加索民歌傳統見長。

《鶴群》是為衛國戰爭中犧牲的紅軍戰士譜寫的安魂曲,情感真摯動人,藝術感染力深厚。詩中包含著東方民族對於生命和死亡的獨特的理解,豁達而質樸,富於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