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詩:
深居俯夾城,春去夏猶清。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並添高閣迥,微註小窗明。越鳥巢幹後,歸飛體更輕。
2、譯文:
壹個人深居簡出過著清幽的日子,俯瞰夾城,春天已去,夏季清朗。
小草飽受雨水的浸淹,終於得到上天的憐愛,雨過天晴了。
登上高閣,憑欄遠眺,天高地迥,夕陽冉冉的余暉透過窗欞。
越鳥的窩巢已被曬幹,它們的體態也恢復輕盈了。
3、賞析:
首聯說自己居處幽僻,俯臨夾城,時令正值清和的初夏。乍讀似不涉題,上下兩句也不相屬,其實“俯夾城”的“深居”即是覽眺晚晴的立足點,而清和的初夏又進而點明了晚晴的特定時令,不妨說是從時、地兩方面把詩題壹體化了——初夏憑高覽眺所見的晚晴。
初夏多雨,嶺南尤然。久雨轉晴,傍晚雲開日霽,萬物頓覺增彩生輝,人的精神也為之壹爽。這種景象與感受,本為壹般人所習見、所***有。詩人的獨特處,在於既不泛泛寫晚晴景象,也不作瑣細刻畫,而是獨取生長在幽暗處不被人註意的小草,虛處用筆,暗寓晚晴,並進而寫出他對晚晴別有會心的感受。久遭雨潦之苦的幽草,忽遇晚晴,得以沾沐余輝而平添生意,詩人觸景興感,忽生“天意憐幽草”的奇想。這就使作為自然物的“幽草”無形中人格化了,給人以豐富的聯想。詩人自己就有著類似的命運,故而很自然地從幽草身上發現自己。這裏托寓著詩人的身世之感。他在為目前的幸遇欣慰的同時不期然地流露出對往昔厄運的傷感,或者說正由於有已往的厄運而倍感目前幸遇的可慰。這就自然引出“人間重晚晴”,而且賦予“晚晴”以特殊的人生含義。晚晴美麗,然而短暫,人們常在贊賞流連的同時對它的匆匆即逝感到惋惜與悵惘。然而詩人並不顧它的短暫,而只強調“重晚晴”。從這裏,可以體味到壹種分外珍重美好而短暫的事物的感情,壹種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
頷聯寫得渾融概括,深有托寓,頸聯則轉而對晚晴作工致的描畫。這樣虛實疏密相間,詩便顯得弛張有致,不平板,不單調。雨後晚晴,雲收霧散,憑高覽眺,視線更為遙遠,所以說“並添高閣迥”(這高閣即詩人居處的樓閣)。這壹句從側面寫晚晴,寫景角度由內及外,下句從正面寫,角度由外及內。夕陽的余暉流註在小窗上,帶來了壹線光明。因為是晚景斜暉,光線顯得微弱而柔和,故說“微註”。盡管如此,這壹脈斜暉還是給人帶來喜悅和安慰。這壹聯通過對晚景的具體描繪,寫出了壹片明朗欣喜的心境,把“重”字具體化了。
尾聯寫飛鳥歸巢,體態輕捷,仍是登高覽眺所見。“巢乾”、“體輕”切“晴”,“歸飛”切“晚”。宿鳥歸飛,通常是觸動旅人羈愁的,這裏卻成為喜晴情緒的烘托。古詩有“越鳥巢南枝”之句,這裏寫越鳥歸巢,帶有自況意味。如果說“幽草”是詩人“淪賤艱虞”身世的象征,那麽,“越鳥”似乎是眼前托身有所、精神振作的詩人的化身。
作為壹首有寓托的詩,《晚晴》的寫法更接近於“在有意無意之間”的“興”。詩人也許本無托物喻誌的明確意圖,只是在登高覽眺之際,適與物接而觸發聯想,情與境諧,從而將壹剎那間別有會心的感受融化在對晚晴景物的描寫之中,所以顯得特別自然渾成,不著痕跡。
作者簡介:
李商隱,字義山,號玉溪(溪)生、樊南生,唐代著名詩人,祖籍河內(今河南省焦作市)沁陽,出生於鄭州滎陽。他擅長詩歌寫作,駢文文學價值也很高,是晚唐最出色的詩人之壹,和杜牧合稱“小李杜”,與溫庭筠合稱為“溫李”,因詩文與同時期的段成式、溫庭筠風格相近,且三人都在家族裏排行第十六,故並稱為“三十六體”。其詩構思新奇,風格秾麗,尤其是壹些愛情詩和無題詩寫得纏綿悱惻,優美動人,廣為傳誦。但部分詩歌過於隱晦迷離,難於索解,至有“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之說。因處於牛李黨爭的夾縫之中,壹生很不得誌。死後葬於家鄉沁陽(今河南焦作市沁陽與博愛縣交界之處)。作品收錄為《李義山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