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遠上白雲間,
壹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
(王之渙)
[註釋]
1.涼州詞:為當時流行的壹種曲子(《涼州詞》)配的唱詞。
2.黃河遠上:遠望黃河的源頭。
3.孤城:指孤零零的戍邊的城堡。
4.仞:古代的長度單位,壹仞相當於七八尺。
5.羌笛:羌族的壹種樂器。
6.楊柳:指壹種叫《折楊柳》的歌曲。唐朝有折柳贈別的風俗。
7.度:越過。後兩句是說,羌笛何必吹起《折楊柳》這種哀傷的調子,埋怨楊柳不發、春光來遲呢,要知道,春風吹不到玉門關外啊!
[簡析]
奔流的黃河遠遠望去,好像和天上的白雲相連,玉門關孤零零的聳立在崇山峻嶺之間,不要用那哀怨的<<折楊柳>>來埋怨春光來遲,因為春風根本吹不到玉門關壹帶.
“涼州詞”是涼州歌的唱詞,不是詩題,是盛唐時流行的壹種曲調名。開元年間,隴右節度使郭知運搜集了壹批西域的曲譜,進獻給唐玄宗。玄宗交給教坊翻成中國曲譜,並配上新的歌詞演唱,以這些曲譜產生的地名為曲調名。後來許多詩人都喜歡這個曲調,為它填寫新詞,因此唐代許多詩人都寫有《涼州詞》。
王之渙這首詩寫戍邊士兵的懷鄉情。寫得蒼涼慷慨,悲而不失其壯,雖極力渲染戍卒不得還鄉的怨情,但絲毫沒有半點頹喪消沈的情調,充分表現出盛唐詩人的廣闊胸懷。
首句“黃河遠上白雲間”抓住遠眺的特點,描繪出壹幅動人的圖畫:遼闊的高原上,黃河奔騰而來,遠遠向西望去,好像是從白雲中流出來的壹般。次句“壹片孤城萬仞山”,寫塞上的孤城。在高山大河的環抱下,壹座地處邊塞的孤城巍然屹立。這兩句,描寫了祖國山川的雄偉氣勢,勾勒出這個國防重鎮的地理形勢,突出了戍邊士卒的荒涼境遇,為後兩句刻畫戍守者的心理提供了壹個典型環境。
在這種環境中忽然聽到了羌笛聲,所吹的曲調恰好是《折楊柳》,這就不能不勾起戍卒的離愁。古人有臨別折柳相贈的風俗。“柳”與“留”諧音,贈柳表示留念。北朝樂府《鼓角橫吹曲》有《折楊柳枝》,歌詞曰:“上馬不捉鞭,反拗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行客兒。”歌中提到了行人臨去時折柳。這種折柳贈別之風在唐代極為流行。於是,楊柳和離別就有了密切的聯系。現在當戍邊士卒聽到羌笛吹奏著悲涼的《折楊柳》曲調時,就難免會觸動離愁別恨。於是,詩人用豁達的語調排解道:羌笛何須老是吹奏那哀怨的《折楊柳》曲調呢?要知道,玉門關外本來就是春風吹不到的地方,哪有楊柳可折!說“何須怨”,並不是沒有怨,也不是勸戍卒不要怨,而是說怨也沒用。用了“何須怨”三字,使詩意更加儲蓄,更有深意。
三、四兩句,明代的楊慎認為含有諷剌之意:“此詩言恩澤不及於邊塞,所謂君門遠於萬裏也。”(《升庵詩話》)中國古代詩歌向來有“興寄”的傳統,更何況“詩無達詁”,我們認為讀者未嘗不可這樣理解,但不能就此而肯定作者確有此意。
作者簡介:
王之渙(688-742),字季淩,晉陽(今山西太原)人,後遷居絳州(今山西絳縣)。唐代詩人。
王翰:字子羽,並州晉陽(今山西太原市)人。睿宗景雲元年(710)進士,玄宗時作過官,後貶道州司馬,死於貶所。性豪放,喜遊樂飲酒,能寫歌詞。並自歌自舞。《全唐詩》存其詩壹卷。尤以《涼州詞》為人傳誦。
唐人七絕多是樂府歌詞,涼州詞即其中之壹。它是按涼州(今甘肅省河西、隴右壹帶)地方樂調歌唱的。《新唐書·樂誌》說:“天寶間樂調,皆以邊地為名,若涼州、伊州、甘州之類。”這首詩地方色彩極濃。從標題看,涼州屬西北邊地;從內容看,葡萄酒是當時西域特產,夜光杯是西域所進,琵琶更是西域所產。這些無壹不與西北邊塞風情相關。這首七絕正是壹首優美的邊塞詩。邊塞詩,若以對戰爭的態度為標準。可劃分為歌頌戰爭與暴露戰爭兩類。本詩所寫戰爭的性質和背景已無可考,但從詩人感情的脈搏來體會,這無疑是壹首反戰的詩歌。不過它不正面描寫戰爭,卻通過戰前飲酒這件事來表達將士厭戰的悲痛情緒,用筆十分隱蔽曲折。
首句設色艷麗,故意誇示飲宴之美:在晶瑩透亮閃閃發光的杯子裏斟滿了葡萄美酒,戰士們聚在壹起準備痛飲了。寫到這裏,突然來壹頓挫:“欲飲”而無奈“琵琶馬上催”。這個上二下五的句式,妙在突然促成了文意的轉折。馬上的樂隊彈起琵琶催人出發,這使得將士們心情大變,由熱鬧舒適的歡飲環境壹下被逼到緊張激昂的戰前氣氛中。看來無法再飲酒了!可是,“醉臥沙場君莫笑”。第三句意又壹轉,告訴我們:這時雖然軍令如山,卻是催者自催,飲者自飲,而且下決定決心要“醉臥”。詩人似在代將士傾訴衷腸:管他呢,雖然出發在即,我們依然痛飲,不辭醉倒沙場,這種狂飲妳們不會見笑吧?“君莫笑”三字,於頓挫之中壹筆挑起,引出了全詩最悲痛、最決絕的壹句,這就是結末的“古來征戰幾人回?”這個詰問句,誇張地展示了戰爭的殘酷後果,道出了普遍性,深化了詩歌的主題。顯然,這裏所控訴的,已不止是將士們所面臨的這壹次征戰,而是“古來”即有的壹切由統治階級為了自身利益而發動的驅使千千萬萬將士去送死的戰爭!全詩抒發的是反戰的哀怨,所揭露的是自有戰爭以來生還者極少的悲慘事實,卻出以豪邁曠達之筆,表現了壹種視死如歸的悲壯情緒,這就使人透過這種貌似豪放曠達的胸懷,更加看清了軍人們心靈深處的憂傷與幻滅。《唐詩別裁集》說此詩“故作豪放之詞,然悲感已極”。可謂深得作者用心。此詩的確流露了如當代論者所批判的消極情緒,但在那樣的時代、那樣的殘酷環境中,戰士和詩人們對於無休無止的邊庭爭戰,壹般也只能產生這種悲痛的情緒,我們對此就不必苛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