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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高適為代表的唐代邊塞詩歌風格,對戰爭矛盾態度的分析。

安史之亂爆發,高適以監察禦史佐哥舒翰守潼關。潼關失守後,他奔赴行在,見玄宗陳述軍事形勢,遷侍禦史,擢諫議大夫。玄宗在蜀,用諸王分鎮,高適切諫,以為不可,為肅宗所知。數月後,永王璘據金陵起兵,肅宗即召高適計議,適分析形勢,認為永王必敗,深受肅宗嘉獎,就任他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從三品)、淮南節度使,使討永王璘。高適壹躍而為雄藩重鎮的封疆大吏,成為開元、天寶時期詩人中最顯達的人物。胡震亨曾評論說:“高適,詩人之達者也。其人故不同,(杜)甫善房瓊,適獨與琯左(謂反對房琯建議諸王分鎮事);(李)白誤受永王璘辟,適獨察璘反萌,豫為備。二子窮而適達,又何疑也。”(《唐音癸簽》卷二十五)這三位詩人的仕途顯晦,確與對此項重大政治措施的態度有關,胡氏之說是有道理的。次年,永王敗死。大宦官李輔國惡適敢言,在肅宗前進讒,降官為太子少詹事。出為彭州(今四川彭縣)刺史,寫了自敘生平經歷的名作《酬裴員外以詩代書》。遷蜀州(今四川崇慶縣),代宗初,遷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未幾,召為刑部侍郎,轉左散騎常侍,卒,謚忠。最後應當壹提高適和杜甫晚年的交誼。杜甫是於乾元二年(759年)底攜家到成都的,這時高適為彭州刺史,聞訊,即寄詩問候,杜甫也寫詩酬答。以後二人經常有詩往來,杜甫生活困難,便向高適求援。高適遷蜀州後,曾到杜甫草堂作客,杜甫也去依靠過高適。他們真是“交情老更親”。從高適寫給杜甫的《人日寄杜二拾遺》詩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壹點。詩雲:人日題詩寄草堂,遙憐故人思故鄉。柳條弄色不忍見,梅花滿枝空斷腸。身在南蕃無所預,心懷百憂復千慮。今年人日空相憶,明年人日知何處?壹臥東山三十春,豈知書劍老風塵。龍鐘還忝二千石,愧爾東西南北人。 這首詩直抒胸臆,愈樸愈真,讀來十分感人。高適既然是邊塞詩人的代表,自應首先談他的邊塞詩。 他第壹次出塞,北上薊門,對邊塞士兵的生活有親身的體驗。寫了《薊門行五首》,對“戍卒厭糟糠,降胡飽衣食”的不平等待遇感到憤慨,並給與深刻的同情,他說:“關亭試壹望,吾欲涕沾臆。”對“胡騎雖憑陵,漢兵不顧身”的英勇愛國、不惜獻身精神給予熱情的歌頌。對士卒長期戍邊、夫婦離別表示了同情,問道:“羌胡無盡日,征戰幾時歸?” 開元二十六年,他創作了最傑出的代表作《燕歌行》。這首詩從序來看,與張守珪部將打敗仗有關,但其內容寫的卻不全是這次戰役,而是把他在薊門的見聞,進行更高的藝術概括,從而表現了他對戰士們的深刻同情,並歌頌他們的英勇愛國精神,超過了歷來同題之作。詩裏描寫了戰鬥的激烈和艱苦,並以“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這樣鮮明的對比來深刻揭露了將軍和士兵苦樂懸殊的生活和唐朝軍政的腐敗黑暗。由於將帥無能,恃恩輕敵,以致陷入重圍,戰事不解,使戰士和親人遭受長期別離的痛苦。“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兩句,熱情歌頌了戰士們為國獻身的愛國精神。由於征戰辛苦,所以希望有李牧那樣的將軍來克敵制勝,保境安邊:“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本詩用具體的描寫把塞外大漠的荒涼環境,劇烈悲壯的戰鬥氣氛,戰士在戰爭過程中的內心活動巧妙地交織在壹起,形成了雄渾深厚、悲壯淋漓的藝術風格。全詩四句壹轉韻,多用對偶句和律句,詩的音律隨著內容的轉變而轉變,使音節的抑揚頓挫與詩的意境獲得和諧的統壹。 由於詩人自己具有強烈的愛國思想,所以他對保衛邊疆的愛國將領作了熱情的歌頌。如《送渾將軍出塞》詩中對渾將軍的刻畫是很出色的。在敵人入侵、“昨日邊庭羽書至”的時候,渾將軍就慷慨出征。“城頭畫角三四聲,匣裏寶刀晝夜鳴”二句不沾將軍本身,卻正襯托出將軍忠勇為國、心情異常激動的精神面貌。“黃雲白草”的塞外風光,與“擊劍酣歌”的昂揚精神,進壹步突出了壹個不畏艱苦、為國忘身、心情樂觀的愛國將領的形象。通篇嚴整而飛動,魄力雄毅,風骨遒上,與《燕歌行》同樣表現了高適七古的藝術特征。對於收復失地,高適同樣是興奮鼓舞的。天寶十二載五月,哥舒翰收復久已淪陷的九曲黃河,他寫了豪壯而充滿喜悅心情的《九曲詞》,其第二、第三首雲: 萬騎爭歌楊柳春,千場對舞繡騏磷。到處盡逢歡洽事,相看總是太平人。 鐵騎橫行鐵嶺頭,西看邏逤取封侯。青海只今將飲馬,黃河不用更防秋。 在這裏也表現了他希望邊疆鞏固,獲致太平的願望。其次,是反映時事的詩歌。其內容主要是對唐玄宗晚年昏聵的諷刺和對安史之亂的痛恨。例如玄宗晚年寵信安祿山,而安祿山卻是壹個詭詐反側,屢次挑起邊釁,以所謂的“邊功”來市寵的家夥。高適在送兵到清夷時,就體察到他以邊兵為個人市寵的犧牲品,在《答侯少府》詩中就指出“邊兵若芻狗,戰骨成塵埃”的可悲事實。而玄宗卻對他越來越寵信,連年加官進爵,高適在《薊中作》(亦作《送兵還作》)中用比較含蓄的語句說:“豈無安邊書,諸將已承恩。”對玄宗的昏聵濫賞進行了諷刺。到天寶十載,安祿山居然“出入宮掖不禁”,“頗有醜聲聞於外”,而玄宗竟聽之任之。高適為此寫了借古諷今的《辟陽城》詩。詩中借審食其與呂後私通事來影射安祿山與楊貴妃的暖昧關系。這類直指最高統治者,揭發其宮闈醜事,寓意深刻的諷刺詩,在當時是罕見的。對安史之亂,高適的態度是鮮明的。他在《酬河南節度使賀蘭大夫見贈之作》中寫道:“河華屯妖氣,伊瀍有戰聲。”他撫劍悲歌,心存戡難,還致書賀蘭進明使救梁宋,解睢陽之圍。及九節度之兵潰於鄴城(在今安陽),他目睹國家殘破,人民遭到殺害的兇狀,寫了《酬裴員外以詩代書》壹詩。此詩中有四句說:“縱橫荊棘叢,但見瓦礫堆。行人無血色,戰骨多青苔。”其中反映了中原經過這壹番殺戮洗劫之後,壹片破瓦頹垣,白骨縱橫,人民流離的悲慘景象。關於鄴城戰役所造成的浩劫,只有在高適這首詩中得到具體的描述。這是它的可貴之處。再次,他深入地反映農民的疾苦。由於高適的長期貧困,有“兔苑為農歲不登,雁池垂釣心常苦”的親身感受,所以他能夠關懷民生疾苦。屬於這壹類的詩作有《東乎路中遇大水》、《自淇涉黃河途中作》等。前者用白描的手法寫出了農村遭受水災,因而“農夫無倚著,野老生殷憂”的情景;後者揭示了農民在旱災和重稅剝削下的貧困和農村雕敝的生活景象:“去秋雖薄熟,今夏猶未雨。耕耘日勤勞,租稅兼舄鹵。園蔬空寥落,產業不足數。”開元天寶詩人中,高適是第壹個反映農民痛苦的詩人。 正因如此,高適對能夠關懷民生的地方官是稱頌的,特別是對春秋時宓子賤為單父宰“琴和人亦閑”的良政作了多次的歌頌。後來他自己任州牧時就是以子賤為榜樣的。《舊唐書》本傳說他“屢為藩牧,政存寬簡,吏民便之。 此外,高適還寫了較多的自傷不遇的詩歌,反映出盡管是盛唐時期,大批人才仍然遭受壓抑的不合理的社會真實。詩作如《別韋參軍》、《淇上酬薛三據兼寄郭少府微》等,這裏就從略了。從以上簡單敘述中,可以看出高適是壹個拓落不羈、崇尚節義,有匡時之略,負氣敢言,氣質慷慨的人物。他的詩如其人,內容是從多方面反映人民疾苦,揭露社會矛盾,抒寫愛國熱情和懷才不遇之感的。語言爽朗質樸,直抒胸臆,魄力雄毅,氣骨瑯然,多慷慨悲壯之音,樹立了自己的獨特風格。杜甫論其為人和創作說:“總戎楚蜀應全未,方駕曹劉不啻過。”(《奉寄高常侍》)殷璠評價他的詩說:“多胸臆語,兼有氣骨。”(《河嶽英靈集》)徐獻忠說:“常侍高適朔氣縱橫,壯心落落,抱瑜握瑾,浮沈閭巷之間,殆俠徒也。故其為詩,直舉胸臆,摹畫景象,氣骨瑯然,而詞峰華潤,感賞之情,殆出常表。”(《百家唐詩》卷首引錄)這些評論是很切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