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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軍行的詩意,誰知道?

從軍行 其壹

王昌齡

烽火城西百尺樓,

黃昏獨坐海風秋。

更吹羌笛關山月,

無那金閨萬裏愁。

從軍行 其四

王昌齡

青海長雲暗雪山,

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

不破樓蘭終不還。

出處:

《從軍行》選自《全唐詩》。

參考譯文 :

青海上空的陰雲遮暗了雪山,站在孤城遙望著遠方的玉門關。塞外身經百戰磨穿了盔和甲,不打敗西部的敵人誓不回還。

作品賞評: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青海湖上空,長雲彌漫;湖的北面,橫亙著綿延千裏的隱隱的雪山;越過雪山,是矗立在河西走廊荒漠中的壹座孤城;再往西,就是和孤城遙遙相對的軍事要塞——玉門關。這幅集中了東西數千裏廣闊地域的長卷,就是當時西北邊戍邊將士生活、戰鬥的典型環境。它是對整個西北邊陲的壹個鳥瞰,壹個概括。

為什麽特別提及青海與玉關呢?這跟當時民族之間戰爭的態勢有關。唐代西、北方的強敵,壹是吐蕃,壹是突厥。河西節度使的任務是隔斷吐蕃與突厥的交通,壹鎮兼顧西方、北方兩個強敵,主要是防禦吐蕃,守護河西走廊。“青海”地區,正是吐蕃與唐軍多次作戰的場所;而“玉門關”外,則是突厥的勢力範圍。

所以這兩句不僅描繪了整個西北邊陲的景象,而且點出了“孤城”南拒吐蕃,西防突厥的極其重要的地理形勢。這兩個方向的強敵,正是戍守“孤城”的將士心之所系,宜乎在畫面上出現青海與玉關。與其說,這是將士望中所見,不如說這是將士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畫面。這兩句在寫景的同時滲透豐富復雜的感情:戍邊將士對邊防形勢的關註,對自己所擔負的任務的自豪感、責任感,以及戍邊生活的孤寂、艱苦之感,都融合在悲壯、開闊而又迷蒙暗淡的景色裏。

三、四兩句由情景交融的環境描寫轉為直接抒情。“黃沙百戰穿金甲”,是概括力極強的詩句。戍邊時間之漫長,戰事之頻繁,戰鬥之艱苦,敵軍之強悍,邊地之荒涼,都於此七字中概括無遺。“百戰”是比較抽象的,冠以“黃沙”二字,就突出了西北戰場的特征,令人宛見“日暮雲沙古戰場”的景象;“百戰”而至“穿金甲”,更可想見戰鬥之艱苦激烈,也可想見這漫長的時間中有壹系列“白骨掩蓬蒿”式的壯烈犧牲。但是,金甲盡管磨穿,將士的報國壯誌卻並沒有銷磨,而是在大漠風沙的磨煉中變得更加堅定。

“不破樓蘭終不還”,就是身經百戰的將士豪壯的誓言。上壹句把戰鬥之艱苦,戰事之頻繁越寫得突出,這壹句便越顯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壹二兩句,境界闊大,感情悲壯,含蘊豐富;三四兩句之間,顯然有轉折,二句形成鮮明對照。“黃沙”句盡管寫出了戰爭的艱苦,但整個形象給人的實際感受是雄壯有力,而不是低沈傷感的。

因此末句並非嗟嘆歸家無日,而是在深深意識到戰爭的艱苦、長期的基礎上所發出的更堅定、深沈的誓言,盛唐優秀邊塞詩的壹個重要的思想特色,就是在抒寫戍邊將士的豪情壯誌的同時,並不回避戰爭的艱苦,本篇就是壹個顯例。可以說,三四兩句這種不是空洞膚淺的抒情,正需要有壹二兩句那種含蘊豐富的大處落墨的環境描寫。典型環境與人物感情高度統壹,是王昌齡絕句的壹個突出優點,這在本篇中也有明顯的體現。

從軍行七首 王昌齡

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上海風秋。

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裏愁。

這壹首,刻畫了邊疆戍卒懷鄉思親的深摯感情。

這首小詩,筆法簡潔而富蘊意,寫法上很有特色。詩人巧妙地處理了敘事與抒情的關系。前三句敘事,描寫環境,采用了層層深入、反復渲染的手法,創造氣氛,為第四句抒情做鋪墊,突出了抒情句的地位,使抒情句顯得格外警拔有力。“烽火城西”,壹下子就點明了這是在青海烽火城西的了望臺上。荒寂的原野,四顧蒼茫,只有這座百尺高樓,這種環境很容易引起人的寂寞之感。時令正值秋季,涼氣侵人,正是遊子思親、思婦念遠的季節。時間又逢黃昏,“雞棲於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於役,如之何勿思!”(《詩經·王風·君子於役》)這樣的時間常常觸發人們思念於役在外的親人。而此時此刻,久戍不歸的征人恰恰“獨坐”在孤零零的戍樓上。天地悠悠,牢落無偶,思親之情正隨著青海湖方向吹來的陣陣秋風任意翻騰。上面所描寫的,都是通過視覺所看到的環境,沒有聲音,還缺乏立體感。接著詩人寫道:“更吹羌笛關山月”。在寂寥的環境中,傳來了陣陣嗚嗚咽咽的笛聲,就象親人在呼喚,又象是遊子的嘆息。這縷縷笛聲,恰似壹根導火線,使邊塞征人積郁在心中的思親感情,再也控制不住,終於來了個大爆發,引出了詩的最後壹句。這壹縷笛聲,對於“獨坐”在孤樓之上的聞笛人來說是景,但這景又飽含著吹笛人所抒發的情,使環境更具體、內容更豐富了。詩人用這亦情亦景的句子,不露痕跡,完成了由景入情的轉折過渡,何等巧妙、何等自然!

在表現征人思想活動方面,詩人運筆也十分委婉曲折。環境氛圍已經造成,為抒情鋪平墊穩,然後水到渠成,直接描寫邊人的心理——“無那金閨萬裏愁”。作者所要表現的是征人思念親人、懷戀鄉土的感情,但不直接寫,偏從深閨妻子的萬裏愁懷反映出來。而實際情形也是如此:妻子無法消除的思念,正是征人思歸又不得歸的結果。這壹曲筆,把征人和思婦的感情完全交融在壹起了。就全篇而言,這壹句如畫龍點睛,立刻使全詩神韻飛騰,而更具動人的力量了。

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

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

此詩截取了邊塞軍旅生活的壹個片斷,通過寫軍中宴樂表現征戍者深沈、復雜的感情。

“琵琶起舞換新聲”。隨舞蹈的變換,琵琶又翻出新的曲調,詩境就在壹片樂聲中展開。琵琶是富於邊地風味的樂器,而軍中置酒作樂,常常少不了“胡琴琵琶與羌笛。”這些器樂,對征戍者來說,帶著異或情調,容易喚起強烈感觸。既然是“換新聲”,總能給人以壹些新的情趣、新的感受吧?

不,“總是關山舊別情”。邊地音樂主要內容,可以壹言以蔽之,“舊別情”而已。因為藝術反映實際生活,征戍者誰個不是離鄉背井乃至別婦拋雛?“別情”實在是最普遍、最深厚的感情和創作素材。所以,琵琶盡可換新曲調,卻換不了歌詞包含的情感內容。《樂府古題要解》雲:“《關山月》,傷離也。”句中“關山”在字面的意義外,雙關《關山月》曲調,含意更深。

此句的“舊”對應上句的“新”,成為詩意的壹次波折,造成抗墜揚抑的音情,特別是以“總是”作有力轉接,效果尤顯。次句既然強調別情之“舊”,那麽,這樂曲是否太乏味呢?不,“撩亂邊愁聽不盡”,那曲調無論什麽時候,總能擾得人心煩亂不寧。所以那奏不完、“聽不盡”的曲調,實叫人又怕聽,又愛聽,永遠動情。這是詩中又壹次波折,又壹次音情的抑揚。“聽不盡”三字,是怨?是嘆?是贊?意味深長。作“奏不完”解,自然是偏於怨嘆。然作“聽不夠”講,則又含有贊美了。所以這句提到的“邊愁”既是久戍思歸的苦情,又未嘗沒有更多的意味。當時北方邊患未除,尚不能盡息甲兵,言念及此,征戍者也會心不寧意不平的。前人多只看到它“意調酸楚”的壹面,未必十分全面。

詩前三句均就樂聲抒情,說到“邊愁”用了“聽不盡”三字,那末結句如何以有限的七字盡此“不盡”就最見功力。詩人這裏輕輕宕開壹筆,以景結情。仿佛在軍中置酒飲樂的場面之後,忽然出現壹個月照長城的莽莽蒼蒼的景象:古老雄偉的長城綿亙起伏,秋月高照,景象壯闊而悲涼。對此,妳會生出什麽感想?是無限的鄉愁?是立功邊塞的雄心和對於現實的憂怨?也許,還應加上對於祖國山川風物的深沈的愛,等等。

讀者也許會感到,在前三句中的感情細流壹波三折地發展(換新聲——舊別情——聽不盡)後,到此卻匯成壹汪深沈的湖水,蕩漾回旋。“高高秋月照長城”,這裏離情入景,使詩情得到升華。正因為情不可盡,詩人“以不盡盡之”,“思入微茫,似脫實粘”,才使人感到那樣豐富深刻的思想感情,征戍者的內心世界表達得入木三分。此詩之臻於七絕上乘之境,除了音情曲折外,這絕處生姿的壹筆也是不容輕忽的。

關城榆葉早疏黃,日暮雲沙古戰場。

表請回軍掩塵骨,莫教兵士哭龍荒。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

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

讀過《三國演義》的人,可能對第五回“關雲長溫酒斬華雄”有深刻印象。這對塑造關羽英雄形象是很精彩的壹節。但書中並沒有正面描寫單刀匹馬的關羽與領兵五萬的華雄如何正面交手,而是用了這樣壹段文字: (關羽)出帳提刀,飛身上馬。眾諸侯聽得關外鼓聲大振,喊聲大舉,如天摧地塌,嶽撼山崩,眾皆失驚。正欲探聽,鸞鈴響處,馬到中軍,雲長提華雄之頭,擲於地上,其酒尚溫。

這段文學,筆墨非常簡煉,從當時的氣氛和諸侯的反應中,寫出了關羽的神威。論其客觀藝術效果,比寫揮刀大戰數十回合,更加引人入勝。羅貫中的這段文字,當然有他匠心獨運之處,但如果就避開正面鋪敘,通過氣氛渲染和側面描寫,去讓人想象戰爭場面這壹點來看,卻不是他的首創,象王昌齡的這首《從軍行》,應該說已早著先鞭,並且是以詩歌形式取得成功的。

“大漠風塵日色昏”,由於我國西北部的阿爾泰山、天山、昆侖山均呈自西向東或向東南走向,在河西走廊和青海東部形成壹個大喇叭口,風力極大,狂風起時,飛沙走石。因此,“日色昏”接在“大漠風塵”後面,並不是指天色已晚,而是指風沙遮天蔽日。但這不光表現氣候的暴烈,它作為壹種背景出現,還自然對軍事形勢起著烘托、暗示的作用。在這種情勢下,唐軍采取什麽行動呢?不是轅門緊閉,被動防守,而是主動出征。為了減少風的強大阻力,加快行軍速度,戰士們半卷著紅旗,向前挺進。這兩句於“大漠風塵”之中,渲染紅旗指引的壹支勁旅,好像不是自然界在逞威,而是這支軍隊卷塵挾風,如壹柄利劍,直指敵營。這就把讀者的心弦扣得緊緊的,讓人感到壹場惡戰已迫在眉睫。這支橫行大漠的健兒,將要演出怎樣壹種驚心動魄的場面呢?在這種懸想之下,再讀後兩句:“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這可以說是壹落壹起。讀者的懸想是緊跟著剛才那支軍隊展開的,可是在沙場上大顯身手的機會卻並沒有輪到他們。就在中途,捷報傳來,前鋒部隊已在夜戰中大獲全勝,連敵酋也被生擒。情節發展得既快又不免有點出人意料,但卻完全合乎情理,因為前兩句所寫的那種大軍出征時迅猛、淩厲的聲勢,已經充分暗示了唐軍的士氣和威力。這支強大剽悍的增援部隊,既襯托出前鋒的勝利並非偶然,又能見出唐軍兵力綽綽有余,勝券在握。

從描寫看,詩人所選取的對象是未和敵軍直接交手的後續部隊,而對戰果輝煌的“前軍夜戰”只從側面帶出。這是打破常套的構思。如果改成從正面對夜戰進行鋪敘,就不免會顯得平板,並且在短小的絕句中無法完成。現在避開對戰爭過程的正面描寫,從側面進行烘托,就把絕句的短處變成了長處。它讓讀者從“大漠風塵日色昏”和“夜戰洮河北”去想象前鋒的仗打得多麽艱苦,多麽出色。從“已報生擒吐谷渾”去體味這次出征多麽富有戲劇性。壹場激戰,不是寫得聲嘶力竭,而是出以輕快跳脫之筆,通過側面的烘托、點染,讓讀者去體味、遐想。這壹切,在短短的四句詩裏表現出來,在構思和驅遣語言上的難度,應該說是超過“溫酒斬華雄”那樣壹類小說故事的。

胡瓶落膊紫薄汗,碎葉城西秋月團。

明敕星馳封寶劍,辭君壹夜取樓蘭。

玉門山嶂幾千重,山北山南總是烽。

人依遠戍須看火,馬踏深山不見蹤。

從軍行 其二

楊炯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

雪暗雕旗畫,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勝作壹書生。

譯文

報警的烽火照亮了西京,

壯士的心懷哪能夠平靜。

調兵的符令剛出了宮門,

將軍的騎士就直搗龍城。

雪攪昏天軍旗褪了彩色,

風狂動地風聲裹著鼓聲。

我羨慕百夫長沖鋒陷陣,

誰還耐守筆硯做個書生。

賞析:

楊炯是初唐四傑之壹,擅長五律,其邊塞詩寫得雄渾剛健,有《盈川集》。唐汝詢曰:“此盈川抱才不遇而發憤於從軍也,不平之感者,正以朝廷尊寵武臣,使窮深入,雖未免風雪之苦,而有茅士之封,是百夫之長勝吾輩矣。”

這首詩借用樂府舊題“從軍行”,描寫壹個讀書士子從軍邊塞、參加戰鬥的全過程。僅僅四十個字,既揭示出人物的心理活動,又渲染了環境氣氛,筆力極其雄勁。

前兩句寫邊報傳來,激起了誌士的愛國熱情。詩人並不直接說明軍情緊急,卻說“烽火照西京”,通過“烽火”這壹形象化的景物,把軍情的緊急表現出來了。壹個“照”字渲染了緊張氣氛。“心中自不平”,是由烽火而引起的,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不願再把青春年華消磨在筆硯之間。壹個“自”字,表現了書生那種由衷的愛國激情,寫出了人物的精神境界。首二句交待了整個事件展開的背景。第三句“牙璋辭鳳闕”,描寫軍隊辭京出師的情景。“牙璋”是皇帝調兵的符信,分凹凸兩塊,分別掌握在皇帝和主將手中。“鳳闕”是皇宮的代稱。這裏,詩人用“牙璋”、“鳳闕”兩詞,顯得典雅、穩重,既說明出征將士懷有崇高的使命,又顯示出師場面的隆重和莊嚴。第四句“鐵騎繞龍城”,顯然唐軍已經神速地到達前線,並把敵方城堡包圍得水泄不通。“鐵騎”、“龍城”相對,渲染出龍爭虎鬥的戰爭氣氛。壹個“繞”字,又形象地寫出了唐軍包圍敵人的軍事態勢。五六兩句開始寫戰鬥,詩人卻沒有從正面著筆,而是通過景物描寫進行烘托。“雪暗雕旗畫,風多雜鼓聲”,前句從人的視覺出發:大雪彌漫,遮天蔽日,使軍旗上的彩畫都顯得黯然失色;後句從人的聽覺出發:狂風呼嘯,與雄壯的進軍鼓聲交織在壹起。兩句詩,有聲有色,各臻其妙。詩人別具機抒,以象征軍隊的“旗”和“鼓”,表現出征將士冒雪同敵人搏鬥的堅強無畏精神和在戰鼓聲激勵下奮勇殺敵的悲壯激烈場面。詩的最後兩句:“寧為百夫長,勝作壹書生。”直接抒發從戎書生保邊衛國的壯誌豪情。艱苦激烈的戰鬥,更增添了他對這種不平凡的生活的熱愛,他寧願馳騁沙場,為保衛邊疆而戰,也不願作置身書齋的書生。

這首短詩,寫出書生投筆從戎,出塞參戰的全過程。能把如此豐富的內容,濃縮在有限的篇幅裏,可見詩人的藝術功力。首先詩人抓住整個過程中最有代表性的片斷,作了形象概括的描寫,至於書生是怎樣投筆從戎的,他又是怎樣告別父老妻室的,壹路上行軍的情況怎樣,……詩人壹概略去不寫其次,詩采取了跳躍式的結構,從壹個典型場景跳到另壹個典型場景,跳躍式地發展前進。如第三句剛寫了辭京,第四句就已經包圍了敵人,接著又展示了激烈戰鬥的場面。然而這種跳躍是十分自然的,每壹個跨度之間又給人留下了豐富的想象余地。同時,這種跳躍式的結構,使詩歌具有明快的節奏,如山崖上飛流驚湍,給人壹種壹氣直下、壹往無前的氣勢,有力地突現出書生強烈的愛國激情和唐軍將士氣壯山河的精神面貌。

初唐四傑很不滿當時纖麗綺靡的詩風,他們曾在詩歌的內容和形式上作過頗有成效的開拓和創新,楊炯此詩的風格就很雄渾剛健,慷慨激昂。尤其是這樣壹首描寫金鼓殺伐之事的詩篇,卻用具有嚴格規矩的律詩形式來寫,很不簡單。律詩壹般只要求中間兩聯對仗,這首詩除第壹聯外,三聯皆對。不僅句與句對,而且同壹句中也對,如“牙璋”對“鳳闕”,“鐵騎”對“龍城”。整齊的對仗,使詩更有節奏和氣勢,這在詩風綺靡的初唐詩壇上是很難能可貴的。

從軍行 其三

陳羽

海畔風吹凍泥裂,枯桐葉落枝梢折。

橫笛聞聲不見人,紅旗直上天山雪。

賞析

這是壹首寫風雪行軍的仄韻絕句,全詩寫得十分壯美。壹、二句寫從軍將士面對的環境極為嚴酷:天山腳下寒風勁吹,湖邊(“海畔”)凍泥紛紛裂開,梧桐樹上的葉子已經刮光,枝梢被狂風折斷。就在這壹嚴酷的背景上,映出皚皚雪山,傳出高亢嘹亮的笛聲。詩人以這壹笛聲,使人產生這裏有人的聯想,同時又將人隱去,以“不見人”造成懸念——那風裏傳來的笛聲究竟來自何處呢?從而自然轉出末句:尋聲望去,只見在天山白雪的映襯下,壹行紅旗正在向峰巔移動。風雪中紅旗不亂,已足見出從軍將士的精神,“直上”的動態描寫,更使畫面生機勃然,高昂的士氣、壹往無前的精神,盡在這“直上”二字中溢出。

這首詩在藝術上善於映襯與妙用指代。壹、二句對環境的描寫,竭力突出自然環境的惡劣,用濃重氛圍映襯從軍將士無所畏懼的精神風貌。試想,如果是在風和日麗、山明水凈的條件下行軍,又怎能見出士氣的昂揚堅強呢?適應氛圍描寫的需要,在押韻上采用了入聲的韻腳,壹、二、四句末壹字入韻,“裂”、 “折”、“雪”都是入聲“屑”韻字,韻尾為舌尖音,收音短促,適宜於抒寫或悲或壯的詩情。

前兩句的氛圍描寫與入聲韻的選用,為抒寫壯美的詩情打下了良好的基礎。但映襯畢竟是陪賓,描寫的成敗,關鍵在於作為主體的三、四兩句。後兩句意在寫人,卻不正面寫出,更不和盤托出,而只是拈出與人相關的二物——“橫笛”、“紅旗”,不言人而自有人在。這種指代手法的運用,既節省了筆墨,又豐富了作品的藝術容量,給了讀者廣闊的想象的空間。軍中物品無數,只寫笛、旗二者,不僅出於只有笛聲、紅旗才會被遠處發現,還因為只有此二物最足以表見行軍將士的精神。在寫法上,先寫“橫笛聞聲”,後寫“紅旗直上”,符合人們對遠處事物的註意往往“先聲後形”的壹般習慣。特別巧妙的是“不見人”三字的嵌入。“聞聲”而尋人,尋而“不見”,從而形成文勢的跌宕,使末句的動人景象更為顯豁地突入人們的眼簾之中。

《從軍行》兼有詩情畫意之美,莽莽大山,成行紅旗,雪的白,旗的紅,山的靜,旗的動,展示出壹幅壯美的風雪行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