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極
乘雲遊霧過江東,繪事當年笑葉公。
可恨橫空千丈勢,剪裁今入小屏風。
《古龍屏風》是壹首別有寄托的詠物詩。作者在題下自註曰: “宣和舊物,高宗攜之渡江。後壞爛,宮官惜之,剪裁背成屏風,立殿上。”“宣和”是宋徽宗趙佶的年號。趙佶雖是亡國之君,但在藝術上很有造詣,對書畫也很有鑒賞力。在位時,十分重視對古代書畫的搜集、整理和鑒賞工作,還敕令編撰了《宣和書譜》、《宣和畫譜》等。這幅古龍畫的作者是誰,質地如何,不得而知,惟知它曾入北宋內府。北宋亡後,此畫隨高宗南渡。以後因壞爛,被裁裱改制成了屏風,立於宮殿之上。
“乘雲遊霧過江東”,寫南宋政權渡江南移,古畫也隨之南遷。“乘雲遊霧”,有兩層含意,壹指古龍騰飛時的縱逸姿態;壹指宋高宗趙構在金兵窮追不舍之下,借著茫茫江霧,狂奔渡江的情景。“江東”,自漢至隋唐以來稱自安徽蕪湖以下的長江下遊南岸地區為江東,這裏仍沿用古稱,義同李清照《夏日絕句》中“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江東”。
“繪事當年笑葉公”,承上句而來,同時又將筆觸伸向趙構的父親、此畫的原主趙佶。“葉公好龍”本是劉向《新序·雜事》中的壹個故事。用葉公來暗比趙佶,是有緣由的。趙佶善繪事,也精繪龍,所到之處,無不施以龍的形象,連欣賞的古畫,也是龍畫,可謂愛龍已達極點。皇帝是龍的化身,他身為皇帝,當然也應保住龍的地位。可是,他卻象葉公壹樣,好的只是假龍,大敵當前,兵臨城下,就手足無措,失魂落魄,完全不象是真龍。這句詩語雖平淺,卻極有分量。
趙佶由於昏庸,以至亡國,那麽他的“龍子”趙構又怎樣呢?三四句筆鋒壹轉,寫現在的局勢: “可恨橫空千丈勢,剪裁今入小屏風。”古畫富於氣勢;但現在只剩下壹鱗半爪,已殘缺不全了。詩人借畫感嘆宋朝的大好江山已有壹大半淪於敵手,而當局卻偏安壹隅,滿足於壹點殘山剩水,不思恢復中原失土。詩歌由感慨國勢日衰、江河日下進而暗示南宋小朝廷的命運,發人深省。
這首詠物詩不僅體物精微,而且寓意深遠。凝結著詩人對世態的深刻體驗,微言大旨,含蘊甚富。風格委婉含蓄,耐人咀嚼。詩多處運用雙關手法,豐富了它的內涵和表現力,使全詩具有言有盡而意無窮的藝術效果。在古代同類詩中,這首詠物詩可稱是上乘之作。
羅磵谷《謝景建惠金陵百詠書》雲: “黍苗離離,麥秀芃芃。吊古宮於荒畦,撫頹城於野草。仆悲馬懷之嘆,至百詠極矣。不知景建是何肺腑,能辦此等惱人言語於千載之下耶?” (《翰墨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