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的輝煌不獨於詩,中國人在經過近四百年的分裂動亂之後到隋唐歸統壹。唐的日漸強盛和水陸交通之發達,使唐代出現了壹個歷史上空前的中外文化交流局面(唐朝成為亞洲各國經濟文化往來中心)。那時,唐人看到湧進來花花綠綠的陌生東西是並無自卑感的,因那時唐人比西域來客毫不遜色。即便如此,唐人還是歡喜的在音樂、舞蹈、繪畫、雕塑,甚至衣飾飲食等多方面吸收了外來的東西。
譬如音樂,在樂器方面,用馬尾巴拉響兩根弦的二胡,早先就不是漢民族的東西,但它變成了漢民族的東西。中國多民族的傳統音樂又吸收外來音樂建立了燕樂、清樂、西涼、高昌等十部樂曲。音樂的發展顯然有助於詩的入樂傳唱,並直接促成了詞的誕生。
舞蹈方面,劍器舞、胡旋舞來自西域。杜甫在《劍器行》序文中,就講到張旭草書乃得公孫大娘劍器舞啟發而“豪蕩”。他自己也從音樂舞蹈乃至書畫諸藝術中廣獲收益。
繪畫吸收外國色彩,暈染技巧,出現了敦煌壁畫,也出現了閻立本、吳道子等繪畫大師。人道“詩情畫意”,唐詩中已見不少融入畫境的名篇,如王維的山水詩世稱“詩中有畫”。那麽,可否說:唐詩的非凡發展,也因吸收各類藝術形式之精華而達至呢?我謂:然也。
七言詩在唐詩中的成就老少皆知。但七言形式在唐以前就有了。先秦時已有七言民謠,到司馬相如有七言韻語的童蒙字書,戴良的《失父零丁》是純七言俗體韻文,張衡的《四愁詩》是漸趨完整的七言抒情詩,但句首夾有“兮”字,曹丕的《燕歌行》去其“兮”字,算是現存最早最完整的七言詩。不過當時文人對七言形式並不重視,甚至視之為“俗”的形式。但到了南北朝鮑照筆下,鮑照大膽采用了這種“俗形式”,並改曹丕的逐句用韻為隔句用韻,且可自由換韻,自此七言形式便在南北朝日益繁盛起來。
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有壹個被稱為“形式主義”的時期,即南北朝時期,此時的文人學士已開始探索文學與非文學的區別,初把經、史、諸子劃入非文學,繼將文學範圍內的作品分為“有韻” 的“文”和“無韻”的“筆”。
文人們在詩歌的形式上繼續探索,周颙發現了漢語的四聲,沈約把四聲運用到詩歌的聲律上,提出“四聲八病”之說,創造了“永明體”,這就為律詩的形成奠定基礎。又經庾信等人努力便具備了後來各體律詩的雛型,中國近體詩發展的新時代便這樣開創出來了。所有這些詩歌形式上的成就,都為唐詩的發展準備了充分的條件。
富有意味的還有,唐代詩人也曾批判前人的形式主義詩風,卻不拋棄那形式,並在繼承的基礎上繼續創造,於是唐代飽有中國古典詩歌的各種形式:古體詩的五古、七古、樂府歌行;近體詩的五律、七律、排律、五絕、七絕。無不齊備。這是唐詩賴以繁榮的堅實基礎。
唐詩的發展與繁榮,無疑還在於唐代詩人在語言表現形式和整體風格方面的創造。李白繼屈原後,又極大地拓展了浪漫主義表現手法,其獨特的浪漫主義詩風便是顯著標誌。杜甫的“語不驚人死不休”,足見其語言苦心孤詣追求的程度,何況他還極重聲律形式,乃有“盡得古今之體勢,而兼人人之所獨專”。看起來唐代詩人已將中國古典詩歌發展到極至,不僅空前,幾乎可說是後人難以企及了,那麽宋代文人還怎麽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