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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抱太極》潘艷紅散文賞析

屈指壹算,約莫六七年沒到清源道觀了。早年幾次走訪緣於工作,每次走進老君巖大門,看到被道教奉為太上老君的老子造像,腦子裏便情不自禁冒出“八仙過海”的記憶。

時隔多年,再壹次來到清源道觀。這是個秋日,站在大門口我卻邁不開腳步。我有信仰,但不算信徒,既不懂佛教“雙手合十”的膜拜禮儀,也不懂道教“懷抱太極”的叩拜禮儀,我能問心無愧地站在三清尊神前嗎?現在的我心有雜念,少了寧靜、少了純真,我能虔誠地敬香嗎?我實在不敢隨意跨進道觀大門。正猶豫著,忽然聽到會長的聲音“小潘,來了好、來了好”,會長迎著我走來,面帶笑容,還是和以前壹樣,穿壹身唐裝,黑白水墨圖案,並不像電視劇裏的道長穿壹身藍色道袍。會長是清源道觀的住持,也是道教協會的副會長。他總是壹臉福相,笑容可掬,給人壹種自然、親切的感覺,我從不稱呼他“道長”,習慣叫“會長”更加親切。隨會長走進大門,依然是滿眼的綠色,生機勃勃。走著走著,心裏便踏實了,不知不覺又走進從前的木屋。這幢不大的木屋,是為了方便百姓奉祀三清尊神新搭蓋的。我坐在木椅上,會長沏好茶端給我,熱氣騰騰的茶水,令我的心思如水中鯽魚遊走。

記得多年前最後那次來道觀,因為私事,不為工作,正在為離不離婚痛苦糾結著,心裏十分苦痛。結婚當天的傷心事和婚後的不和諧,讓我覺得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放不下的感情和離婚的念頭對抗著。我把自己鎖在娘家三個月,內心煎熬,天天以淚洗面,迷惘、無助。有壹天,因為吃不下飯和家人起了小爭執,我終於失去理智從家裏跑了出去,也不知怎麽的,竟跑到清源道觀來。門外的老伯被我壹臉的慌亂嚇壞了,趕緊叫來會長。會長迎著我走來,微笑地說:“來了好,來了好。”語氣就像長輩對孩子們說的那樣。說完,會長領著我來到小木屋。正是道長們用齋的時間,我卻傻傻地坐在木椅上。那時候我到道觀裏,非常想聽聽會長的教誨、點撥,從中尋求慰藉、解脫。可會長什麽也沒說,只是盛了壹碗熱粥端給我。我楞住了!會長為什麽不講講道教教義呢?為什麽不開導我,幫助我凈化心靈、獲得啟迪?見我沒動,會長開口了:“吃吧,趁熱吃。”端著熱氣騰騰的粥,我的眼淚忍不住掉落了下來。和著眼淚咽下白粥,我慢慢感覺到胃暖和起來,熱量蔓延到四肢,情緒也漸漸平復下來。會長建議道:“木屋裏隨便看看吧。”於是,我在木屋裏繞了幾圈,終於看到了供奉的三清尊神,還有桌上的幾本書。最上面的壹本是《道教的精神》。我隨手翻了壹下,剛好瞥見壹句話“自己如此,自然而然”。看到這裏,我明白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順其自然吧。會長不說教的,有什麽可說的呢?道性自然,法“道”自然,自然無為是道家倡導的行事的原則。我終於理解了會長的用心。調整好情緒,我決定回家,會長擔心天黑不安全堅持要送我,我婉拒了。壹個人從道觀走回來,雖然路很長,我卻沒有懼怕,走得很踏實……

“這幾年過得怎麽樣?妳有知足常樂的狀態啊。”會長的話打斷了我的“神遊”。我很訝異,這幾年我壹直努力培育知足常樂的心態,會長竟然壹眼看穿了。“有什麽想法或者有什麽印象特別深的事嗎?”會長接著問。我說基本上就是上班、回家兩點壹線,按部就班,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要說有印象的,倒是幾件遇到過的小事。

有壹件事,讓我印象深刻。朋友的孩子準備參加演講比賽,叫我幫忙。由於孩子缺乏自信、易怯場,我們就把輔導地點定在人多的“肯德基”裏。連續壹個月的時間,我們幾乎每晚都到豐澤廣場肯德基餐廳二樓的角落。頭幾天,上二樓,我們有些不習慣,因為看到旁邊那些沒人的餐桌上都擺放著顧客遺棄的紙餐盒和食物,服務員也不來收拾,顯得臟亂。後來,我們驚訝地發現:每到八九點鐘客流量較少的時段,總會有壹名男子上二樓來坐著。先是不停地觀察桌上剩下的食物和周圍的顧客,只要感覺沒人註意的時候,就會趕緊走到無人桌旁挑走比較完好的食物回到座位上狼吞虎咽。看那人的模樣,五官端正,沒有不正常的神情,大約三四十歲,衣服也沒有破爛,只是有些臟,不像精神病患者,更不像乞丐,我們猜想:這男子可能是遇到什麽難事了。更讓我們驚訝的是:服務員們都習以為常,從不及時來收拾二樓的餐桌,碰上時間寬裕的時候,還會提前上二樓放壹包新鮮的漢堡在桌上,有時需要從那男子身邊經過時,就像沒看到壹般。不管是男服務員還是女服務員,從臉上看不到嫌棄,也沒有輕慢或驅趕,仿佛那名男子也是到店消費的客人。發現這個秘密之後,朋友的孩子每天晚上也都提前把壹杯飲料放在鄰桌上。聽完我的講述,會長沈思了好壹會兒,認真地告訴我:道教的許多積極教義,比如敬老恤孤、扶危濟困、先人後己、助人為樂等等,都與社會主義道德要求相貼近。

善行就像水的品性壹樣,澤被萬物而不爭名利,處於眾人所不註意的地方或者細微的地方,所以最接近道。

喝著茶,又閑聊了幾句,會長帶我到處逛逛。沿著老君巖右側的石板路往上走,我們來到涵宮養生園。會長為我講解了涵宮的故事,泉州人陳興旺養育心水的傳說。涵宮蘊涵著水德之道。會長讓我赤腳走“涵道”,讓腳底 *** 、健身長壽。於是,我光著腳丫,享受著心智與天地靈氣的碰撞,享受著清涼自在的感覺,體會著道家“水之德”的深意。頓悟人生的道路雖然復雜,有時也難免迷茫,但只要如水壹般,順應自然、存善念、持善行,終能走出迷津。

會長聽完笑著離去。我獨自在“涵道”上漫步沈思,懷抱太極是道教的壹種叩拜禮儀,也代表壹片虔心。如今,我略懂個中含義,心境自然清靜,細細地想:道教是我國土生土長的宗教。從大處看,道法自然、知和曰常的道教思想最符合構建和諧社會。從小處看,很多人不管寺廟宮觀,頂禮膜拜時都敬香、燒金箔。其實,燒金箔是道教禮儀,佛教是講究焚香不焚燒金箔的。還有很多民間習俗,如祈安、婚喪、壽慶、生育等,都循用道教禮儀。可見,道教是真正地融入生活、深入人心了。許多人不知道自己是否悟道,但卻在不知不覺中尋道、問道、悟道。皆因心有所悟,看天天藍,看山山綠,我的腳步也變得很輕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