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表現其哀怨不平之情的方式多種多樣,或是比興寄托抒泄其懷,或是覽古、吊古在歷史興亡的感嘆之中寓其身世之悲和失意之痛,或是悲秋傷春述其哀愁,或是傷別離愁羈旅而陳情告哀等[5](p101-112)。寬泛的說,詠古托寄、悲秋傷春等等都屬詠懷。我國地處北溫帶,四季分明,秋天是氣候由熱變冷,植物由盛變衰的季節,古代詩人又生活在那個容易感到悲哀的古代社會,所以他們每每感物興懷,逢秋天而悲寂寞,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劉熙載說:“詠古詠物,隱然只是詠懷。”即悲秋是詩人訴其哀怨感傷的壹種特殊方式,但悲秋之傳統並不起自宋玉。《詩經》中已有由秋天引出的傷悲之聲。《小雅四月》有“秋日淒淒,百卉俱腓。亂離瘼矣,爰其適歸。”這由秋天引出的就是時代的苦難,但時代的苦難與秋日的悲涼還沒有融合在壹起。在屈原的作品中,秋與人的悲傷已有了壹定程度的關聯,即秋引發、加深和表現詩人的哀傷。如《九章抽思》“心郁郁之憂思兮,獨永嘆乎增傷。思蹇產之不釋兮,曼遭夜之方長。悲秋風之動容兮,何回極之浮浮。數惟蓀之多怒兮,傷余心之憂憂。”確實能稱得上“寫秋景入畫”“千古言秋之祖”的,還應該推宋玉的《九辯》。《九辯》 首以“悲哉,秋之為氣也”發端,次言秋風蕭瑟,草木花葉隕落,枝葉枯槁。這既是對何以悲秋氣的進壹步發揮,又貫穿了自傷之情。“坎稟兮,貧士失職而誌不平。”宋玉點出悲秋之由,乃是“貧士失職而誌不平”,悲秋實是自悲,將秋天悲涼的畫面落實到自身的遭遇和不平。《九辯》以傷為主,曹丕的《燕歌行》則是以思為主。秋思是中國古代詩歌的壹個傳統題材,悲秋是悲怨之作的表現模式之壹。在北方,人們對自然物的變化有了較早的認識和思考,由大自然的生命規律聯想到人生自我。“只有在有了壹個把秋作為整體現象和季節意識之後,自然中的衰敗景物才可能變為對人生短暫深切領悟的標誌。”[2](p94)悲落葉於勁秋,萬木雕零的深秋景象,容易觸發人的愁思,如同“傷春”“惜花”蘊涵了韶華易逝,壯誌難酬的感慨壹樣,“秋思”的情節多了“悲”“愁”的苦澀味和孤寂的淒涼感。北宋著名詞人柳永壹生曾寫過大量的傷感詞,其中以哀婉蕭瑟清秋晚景的作品居多。“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漸覺壹葉驚秋,殘蟬噪晚,素商時序。”“對蕭蕭暮雨灑江天,壹番洗清秋。漸霜風淒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杜甫的《登高》寓憂時傷世之懷於其中,但還是以悲己為主。通觀全詩,詩人悲秋是在悲其自身的窮途抱恨、衰頹愁苦,其意十分清楚。全詩的意象和由諸意象組成的畫面,突出的也是哀怨蕭瑟之情。人與景物情感之間的***生互發,互相交織,也是以人之情感為主。就悲秋而言,詩人之怨憤與愁緒積於心中,當秋天來臨時,而與物互生***發,於是就有了悲秋之歌。
中國古代文人受儒家正統思想的影響可謂根深蒂固,這驅使他們積極入世,建功立業,光耀門楣。可是,在封建專制統治下,文人入世往往如履薄冰,精神壓抑,命運坎坷。於是,蕭瑟肅殺的秋天被視作具有隱喻意義的意象。它象征著壹種繁華的消逝和壹個更加殘酷的未來,這與中國古代知識分子普遍而深刻的失落心態有著某種自然的契合。由此,古代知識分子往往將這種失落心態用壹定的方式體現出來,從而達到情景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