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坤
壹位被雨水追趕著的母親
我不知道她是誰的母親
但我敢肯定她是壹位母親
壹位被大雨追趕著的母親
恣虐的雨,順著山坡的方向傾斜
懷著難以抑制的憤怒。風
對它的傾斜毫無為力
到底是誰激怒了它?它那麽用力地
滾打著山坡。滾打著山坡上裸露的
碎石、樹墩、枯枝和那些卑賤的野草
那位不知姓名的母親也在其中
她的手像是在抓著什麽
眼睛在尋覓著什麽。試圖
要找回二十年前那片山林
捆住暴雨的腿
天沈得要塌下來,閃電劈開的縫隙
瞬間彌合。雨越來越大
母親的腳步也越來越快
我不知道她是誰的母親
壹位被雨水追趕著的母親
壹位行將溶解在大雨中的母親
我恨我壹點都幫不了她
在這嚴重的時刻,我仿佛看到
壹位母親,她勇敢地阻止了南北
過往的所有車輛。泥石流漫過了
馬路——
我後悔的是,沒有看清
那位母親的模樣
2006/6/29夜
妳不要愛我了真的不要再愛我
那是壹個春天的早上,我看見壹只蜜蜂從
遙遠的天邊,拎著壹個水淋淋的太陽,在
我眼前掠過,掠過我憂傷的河
就在我走下舷梯的那壹刻,我還看見兩只
蟋蟀、三只鷓鴣在壹束幹枯的梅枝上悲歌
悲歌我荒蕪的大漠
我再也無法回到那原始的快樂,我不得不
這樣靡靡的活著。因為我不能夠驚天動地
就像壹片幹枯的葉子無法恢復本來的綠色
妳不要愛我了真的不要再愛我!我的岸邊
沒有魚、沒有蝦沒有綠螺。我的草原沒有
馬兒、沒有牛羊沒有駱駝。我的河流沒有
風帆、沒有竹排沒有船舶
哦,妳不要愛我了,真的不要再愛我!
如果妳還念我,就讓我走過汙濁走過幹涸
走過寂寞,走過我憂傷的河,走過我荒蕪
的大漠。即使有沙塵暴襲來我也 不會輕易
關上那扇半敞的窗戶——
2006/6/27
我終於被大海的愛推向岸邊
我終於被大海的愛
推向岸邊。壹粒沙子的墓前
開始,我為她掃墓、獻花、禱告
然而,這壹切的安排
仿佛必然使得我與這粒沙子
合葬於這個墓穴。享受
那份熟透了的幸福
我不知道該怎樣描述——
就在昨天夜裏,她在我的
身體裏復活。她的溫柔
借助海浪的力量使勁地
拍擊我的骨頭。她的小手和
嘴唇,不停地撫弄我頭顱的
各個部件。試圖打造壹個
完整的我。此時
我看見她把壹個聲音
兩顆眼淚,三滴血
輕輕地註射到我的骨骼裏
壹切都準備停當
似乎只等待壹個時刻——
海岸上,有壹對新人
正在舉行盛大的
結婚典禮!
2006/6/18晨
世界杯
世界杯
在誰的足下
滑落星空
妳看——
世界都被瓦解了
那些影星歌星笑星
都無藏身之地
我和大力神躲在
電視機裏看
所有的瞳仁竟然
映不出壹個名字
——China
2006/6/15
藍色海岸
路有多長
岸就有多長
任船兒停泊鳥兒飛翔
智者歌唱
還有那雙混血的眼睛
任淚水流淌 流淌
流淌著——
永恒的希望
2006/6/9
五月的麥田回旋著動人的歌聲
那是壹首詩,在妳攥緊的
手心裏飛翔。五月的腳步
似雷霆,把麥田壹步壹步
丈量。妳總是給我送來
安慰的身影和期待的眼神
太陽又把壹盞壹盞小燈r/> 點亮。我沈醉在麥田傾聽
妳甜蜜的語言。指間
鐮刀壹下子割裂我的喉嚨
五月的麥田回旋著
美麗動人的歌聲——
2006/6/7
前邊的路真的很難走
誰能替我走完前邊這壹段路程?
我的心已死。五月的牧場
襲來清涼的風。廣袤的草原已
敲碎每壹塊瓦礫和石塊。把我和種子
壹同播進泥土,播進 歷史 的荒蕪
我沒有留下可妳想的心事
只有那灑滿思念的牧場
有我深陷的腳步。前邊的路
真的很難走。妳瞧,那群
白雲壹樣的牧羊都生不逢時
我癡癡的看著這張白雪壹樣的
稿紙,渴望找到
——餵養小草的糧食
2006/6/5
啊,來吧,來吧
妳從詩經古韻裏走來
妳從唐詩宋詞裏走來
妳從清秋紅葉裏走來
妳從皚皚冬雪裏走來
妳從高山流水裏走來
妳從荷塘月色裏走來
妳從四季輪回裏走來
妳從茫茫戈壁裏走來
啊,來吧,我的愛人
這裏有撩人的月色
這裏有生命的執著
這裏有大海的波濤
這裏有靜止的時刻
啊,來吧,來吧
痙攣的峰巔已萬籟俱寂
啊,來吧,來吧
悲瑣的世界已煙霧迷漓
2006/6/3
那就是我
這壹天必然到來!
我和我的王國、詩歌
在純粹的黑暗裏
釋放鹽和磷火。然後
變成壹片綠色的葉子
或壹棵青青的草
在黑暗之外感恩陽光
那就是我,壹個
執著的拓荒者
2006/6/2
五月的心事
五月的心事
像那對面的山野風
從谷地款款滑過——
只有壹縷被細雨淋濕的感動
死死地纏繞在妳濃密的發際
不願離去。愛的神
仿佛是我夢裏被麥芒
刺傷的眼眸,參不透靜默
依舊在這枚熟透的夏日裏
執著……
2006/6/1
風過往的日子
我站在妳的影子裏
把所有過往的心事撿起
看不到妳堅忍的誓言
那片風剝雨蝕的憂傷
依舊在那間破舊的老屋前
守候。我實在無法逃避這
風過往的日子。誰知
那壹季盛開的桃花
還讓我措手不及
這虛幻的天空,風
呼嘯著掠過我長滿
寂寥的胸膛和骨肉
我青春的羽毛,也被
壹根壹根地抽走骨頭
2006/5/31
夜的誓言
低垂的夜幕
伴隨著渴望的霧靄
夜的誓言在無法抵達的
小路前徘徊
鳥雀都安睡了
星星也跺進了陰霾
怎麽那個孤獨的夜行者
還在夜鷹的眼底發呆
哦!那不是我的墳塋嗎
那裏有青山綠水,還有
碧綠的莊稼。在那
曲折的方向,我仿佛看到
壹朵丁香花綻開——
2006/5/30
犧 牲
親愛的,我知道妳是在懷疑我
所以,妳總是在躲避我
其實,妳所躲避的是我
心靈深處壹直燃燒的烈火
親愛的,我知道妳害怕寂寞
就像春天無人觀賞的花朵
其實,妳只是沒有發現我
壹直在為妳含情脈脈
也許妳是在考驗我
看我在失去妳的時候
是堅強還是懦弱
其實,我壹直在告訴我
即便是心如刀割
我也會赴湯蹈火
我知道妳還要我斷指的手
再為我們的愛寫壹份承諾——
如果我們***同走過歲月
歲月的河裏只有妳我
如果我們***同走向生活
生活的悲哀我壹人扛著
如果明天我將死去
我會祈求上帝為妳承受罪過
我知道這所有的都不是妳的錯
痛苦、孤獨、悲哀、饑餓
我知道那片草地在遙遠的角落
東海、青藏、蒙古、沙漠
那我也不會失落。我還有腳
我要沒日沒夜地奔跑,跑向那片草地
任我的靈魂沈淪、漂流、破爛、赤裸
難道妳還不相信我嗎?
我現在壹無所有。只有壹雙
無光的眼睛,在溪水旁
看花謝花開
日出日落
2006/5/29
哪裏能安放得下我們的愛情
春天來了又怎樣呢
哪裏能安放得下我們的愛情?
從茫茫的東海岸到風沙彌漫的
蒙古草原。花朵綻放的聲音
劈啪作響,太陽風暴震耳欲聾
沙塵暴呼嘯而至——
雷電、洪峰、火山
鮮血、羽毛、藤蔓
還有那奔放的河流狂野的海岸
哪裏能安放得下我們的愛情?
我們的愛情已被大風暴席卷在
破碎的時空裏無法舒展
我們的軀體只能躲進壹粒塵埃
赤裸裸地擁抱遙遠爆發的思念
2006/5/26
在九門口
我們踏著壹片石關
壹階階青色的長城
嬉戲著壹座座關隘和山嶺
追逐著將士撕殺的屍魂
那六座壁立的泄水門
直註我的咽喉——
遠處水牢的遺址
眺望著關門、東門和西門
當壹陣香風吹來的時候
依稀聽到死囚那低回的哀叫
我們累了
就坐下來,背靠在壹起
冥冥之中,眼底透出兩座
巨大的乳房,抵擋著所有
射來的刀劍和火炮
腳下是綠綠的小草
身邊是紅紅的櫻桃
蝴蝶在翩翩起舞
山腰在我手心柔軟的跳躍
還有紅紅的嘴唇,吻著那
小小的櫻桃——
這是上個周末
我們在九門口度過
2005/5/21
平原的五月
這壹夜痛苦的表情
在壹陣陣歲月的痙攣中
抖落壹地電閃雷鳴的雨
遠古的夢幻
伴著初夏麥田的潮汐
湧向碧綠無際的海岸
泥土的味道
在靜夜裏伸展翅膀
綻放年輕母親的光焰
我從不認為這是壹次簡單的呼喚
壹次輕輕的觸摸,或壹次甜甜的
接吻。麥芒被月光的磁鐵吸引
花粉卻在壹次次沖動中
死去。
平原的五月,年輕母親的
乳房,在我眼前
美倫美幻——
2006/5/17晨
活 著
梅花鑲嵌的壹朵白雪靜靜
地綻放——
她的壹部分屬於我,或刺
或箭、或烈火。但我無法
接受。就像那輕輕的撫摸
那冰封的河,融融的梅枝
還有赤條條的北國,埋葬
著我的娘親和我
又是壹年春風拂過,又是
壹年秋風漠漠。冬日的山
坡上還遺落著什麽,難道
是離別的相思短暫的花朵
還是滑落的世界,永恒的
寂寞——
2006/5/15
衛 冕
幾乎所有的形容詞都從壹面
鏡子裏蹦了出來。這正適合於我
把它們搭拼成壹首詩歌的欲望
那些詩評家並不這麽想。這是他們
最忌諱的事。他們總是把那些形容詞
設法變更為動詞的形式嵌入詩歌的每壹個部位
因此,我不得不改變主意,從壹張雙人床的高度
壹壹撿起從前所有丟失的動詞,並小心翼翼地
搭拼、擺放、粘貼。以至於使得整個動詞的
圖案,最適合壹張雙人床的姿勢。無論
向左看還是向右看,都像壹首完整的
詩歌。這樣我就可以大聲的吟誦了
盡管我沒有壹點快感。但它已經
滿足了那些詩評家的意願。這樣
我的詩歌就有可能衛冕——
2006/5/14晨
區 別
壹朵花的香氣與壹個
散發著香水味道的女人
有多大區別
壹朵花的枯萎與壹個
滿臉皺紋的女人
有多大區別
壹朵花的雕謝與壹個
女人的死有多大區別?
百年後,那朵花變成了壹個
散發著香水味道的女人
而那個散發著香水味道的女人
變成了壹朵花。我變成了
壹條灰色的狼
不死的上帝說:
就妳來回答這個問題吧!
2006/5/12晨
壹株野草的想象力
我不得不為壹株野草的想象力
而興奮不已。黎明前
她吸收所有的光輝
照亮自己每壹片葉子
自慰形成的剔透而滾燙的
露珠,在愛的沖動中
蒸發。讓霧彌漫肢體,最後
羽化為蝶翅,在五月的風裏
飛翔,死去——
2006/5/11夜
布谷鳥
小草剛剛掙破娘的胎衣
布谷鳥就開始鳴叫
城裏的人都聽不到
還有商人和詩人
能聽到的只有我還有
我的爹娘,我的村莊
我的平原,我的種子
和我的麥苗
黑夜裏我伴著布谷鳥睡覺
就不失眠。白日裏我
愛聽布谷鳥鳴叫。老人們說
——聽布谷鳥鳴叫,人老了
腿腳不老
2006/5/10夜
棉花地
無極之平原上那壹大片大片的白
不是“白大夫” (白大夫是城裏
小婦人用的化妝品)
不是牧羊人的羊群
不是藍天上的白雲
但她總是飄來飄去
從東面飄到西面
又從西面飄到東面
壹會兒飄進溫暖的愛裏
壹會兒飄到冷漠的遙遠
2006/5/8晨
懷念雙軍叔
——雙軍叔是我小學至高中的同學,知己。幾個月後,得知在天命之年遭遇車禍,悲痛萬分。賦詩以懷
妳說走就走了
我怎麽辦?
小時候我們壹起睡過的
那鋪土炕怎麽辦,我馱妳上學的
那輛加重飛鴿自行車怎麽辦
還有我們那唯壹的知音將來
在哪裏播放啊!
哈哈……
哈哈……
妳走吧、妳走吧
反正也攬不住妳
這壺酒留著。等下次
就咱倆,誰都不叫
壹同把它飲下——
2006/5/5夜
在愛的問題上
我要用壹生的時間
去尋找仿佛世人都知曉的答案
——什麽是愛?
然而,每壹個人對愛的理解都不盡然
似乎男人壹生都非分地想在熱戀中
度過。而女人則壹生都在尋找
愛她的男人。於是
我不得不從壹只貓的叫春開始
或者從壹對鴛鴦的死開始
我的壹生可能還不夠用
所以我決定在來世
還要用壹生的時間去尋找
人與它們的最大差別
在愛的問題上——
2006/5/4夜
品
是誰將遙遠的芳馨
投入我思念的杯盞
是誰讓勘測好的風景
浸潤我淡然的思念
壹定不是那綠綠的草地
壹定不是那清清的小溪
壹定不是溪水倒影下的
——那片葉子的容顏
我只知道我的杯盞已盛滿酥香的眷戀
我的花園有壹位國王未戴王冠——
這清茶的杯盞
月光壹樣的杯盞
嘴唇壹樣的杯盞
浮動著壹幅幅
氤氳而熱烈的畫卷
2006/5/3
感 覺
我已經感覺到妳
每隔二十分鐘就
思念我壹次的感覺
因此,我必須趕在妳
最後壹次思念我之前
感覺壹下我自己的感覺
比如:我的手指和
充滿血液的容器的硬度
所有這些盡可能在三江匯流之前
或在任何壹種綠草生長的土地之中
赴死。化為露水
盡可能適應壹株青草的味道
並在其中赤裸裸地奔跑——
2006/5/3夜
我想成為妳渴望的壹頭猛獅
——寫給詩人海男
產生這種想法
是在見到妳的壹剎那
確切地說:三秒鐘
我想成為妳渴望的壹頭猛獅
這樣我就可以無所顧忌了——
妳乖巧的溫柔,可以在我寬大的胸部
擺弄姿勢。那是我的領地
在南方妳可以飲馬長江
在北方妳可以試劍冰河
妳還可以四季如春,也可以花開花落
安全不是妳要想的事。重要的
是那三天時間的安排
妳可以倒退。我所擔心的是
那斂住的傷口能否經得起
壹頭猛獅永恒的溫柔——
2006/5/2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