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嵌牛導讀在壹個月前,第三季《愛、死亡與機器人》正式發布。豆瓣8.6。這個數字意味著,壹同回歸的還有堪比第壹季的質量、能讓觀眾大腦放煙花的觀看體驗。在作任何解讀之前,我覺得我們務必需要先搞清楚,愛,死亡,機器人這三個字到底是什麽?
嵌牛鼻子網劇,科幻
嵌牛提問科幻作品的最終落定點在哪裏?
嵌牛正文
這次的標題也是《愛、死亡與機器人》的第三集的標題。這是9集裏最褒貶不壹的壹集。但結合這篇評論,我想我們可以註意到被我們略過的更多動人細節。
首先,從哪裏切入去理解這個看上去非常虛幻縹緲的故事?去找到這個故事中在場的第三者,也就是找到除了死去的波頓,拖著屍體跋涉的艾佛以外的,第三只眼睛。這只眼睛在這短短17分鐘的短片裏,壹***出現了11次,每壹次都帶著壹種復雜的註目感,凝視著在木衛壹上痛苦行進的二者——
是的, 木星之眼。
這是現實中真實存在的東西,它是木星表面壹塊巨大的風暴紅斑,形狀酷似壹只眼睛,在17世紀被天文學家首次發現,剛被發現的時候,有足足三個地球那大,且至今已經存在300多年。
那這壹切和理解這部短片有什麽關系?
我們倒回到這只眼睛第壹次完整出現的地方,是艾佛第壹次跌倒,第壹次給自己註射藥物,鏡頭特寫她圓睜的眼眸瞳孔,下壹秒,疊化轉場,壹只巨大的木星之眼,近乎是闖入壹般地占滿了觀看者的視線,兩只眼睛也在那壹刻合二為壹。
其實從這處略帶壓迫性的剪切開始,作者就已經在暗示觀眾,我們所習慣的時間、空間、物理學和生物學的法則,都已經開始在這個故事裏變得不重要了。
還有另壹次是當女主領悟到木衛壹就是壹臺巨大的“機器”的時候,緊接著機器二字的,是緊跟著女主視線的壹個主觀視角,她突然望向天空,與壹直凝望著她的那顆巨大木星之眼對視。木星之眼和人類之眼的邊界在被模糊,渺小的大腦在這裏可以是浩瀚的宇宙,浩瀚的宇宙也可以是渺小的大腦。宇宙的內核與人類的大腦,壹切都成為了同樣的有機體,也只是有機體。也就是 “沙粒之中,亦有宇宙” 。
在這個“雙向模糊”的前提下,後續故事的壹切發生反而都變得清晰起來。就從第壹句詩歌開始吧。
“睡眠啊,多麽優雅全世界都鐘愛它——柯勒律治。”
這位詩人的出現,本身就可以被視為壹個隱喻。柯勒律治,英國的浪漫主義詩派的開創者之壹,他眾多傑出貢獻裏最讓後世著迷的壹個,便是在浪漫主義的基礎上突破了詩歌在時間和空間上的限制,他認為詩歌可以超越時空,使得現實和幻想融為壹體,我上面提到那句沙粒與宇宙的類比,便是來自於他。他的出現,本身就已經是在對應這個故事中,時間和空間的模糊,幻想和現實的模糊。
而更重要的壹個信息,是與這個故事極其相像的,博爾赫斯筆下的“柯勒律治之花”——
在博爾赫斯的壹篇散文中,曾經提到柯勒律治有過這麽壹段發問,“如果壹個人在夢裏穿越了天堂,並且收到壹枝鮮花作為他曾經到過那裏的物證;如果他夢醒時鮮花還在手中……那麽,又會怎樣? ”
如果妳把夢,替換成藥物引發的幻覺;把那朵鮮花,替換成波頓那具屍體念出的詩歌,還有她最後的消失,再重看,妳就會發現它們就是同壹個故事。
而這個短片,便是在嘗試為柯勒律治的最終發問,提出壹種可能性,它在回答。但在談論這個“回答”之前,為了能讓大家盡量理解我在說什麽,我們先再結合短片和原著小說,對上面這個問題做壹個比較通俗的歸納:
故事的主線,是女主的趕路,壹個典型“倒計時敘事”——我要敢在中轉站通訊開啟和氧氣用完之前,走到目的地,才能活下來。但中間不斷地出現壹些“超現實”的情況,屍體開始念出詩歌,巨人出現,木衛壹說自己就是壹個機器,波頓復活。
這兩者妳必然分不清、也沒有必要去分清到底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幻想。但是有壹樣東西妳是可以明確感覺到不同的,時間。
這個故事最主要的敘事推動力就是“時間”,現實中的時間是線性的,有頭盔充當線性倒計時,但是那些詭譎離奇的“幻想”中,時間卻並非線性的,這點短片明確地告訴了我們,每當他陷入“幻想”,再回到“現實”時間都比他預想中走得更快,最後壹次甚至直接快進到了氧氣耗盡。
於是“幻想”中的時間與“現實”中的時間便同時存在了,這裏我們可以搬出原著中更直白的壹段描述來佐證:夢中的時間並非現實時間,而是在壹念之間就全做完了,就在妳要醒過來的時候,就在那壹剎那,壹個復雜而又完整的夢就那麽做出來了。這感覺就像是妳做了好幾個小時的夢,但妳那無比緊張而又漫長的非現實狀態在現實中只不過壹瞬而已。也就是說,時間在此刻,被從壹個完全客觀存在的事物,化為了人類感知的產物,我在“幻想”中感知的只有壹瞬,那便是壹瞬,感知是永恒,那便是永恒。
於是,我們得以窺見“柯勒律治之花”的問題本質,其實是人類感知的時間。那麽,時間的答案是什麽?博爾赫斯早已給過—— “我想時間的問題是壹個真正的問題。時間問題把自我問題包含其中,因為說到底,何謂自我?自我即過去、現在,還有對於即將來臨的時間、對於未來的預期。”
真正終極答案就是自我。
現在,再重新去看這個故事,壹切都清晰地讓人興奮——這顆星球,因為他各種物質條件的存在,形成壹個巨大的機器,這個機器讀取了波頓腦中存留下來的壹半“回憶數據”。而這顆木衛壹所謂的“機器”,是索拉裏斯式的,它其實就是壹顆大腦,也就是我們開頭提到的人類的大腦和行星的內核邊界被模糊的狀態。
數據就等於語言,所以產生了超脫生死肉體的對話,只不過這顆大腦選擇讀取波頓腦子的詩歌去回答、引導、暗示女主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是我所行走的世界,我的所見所聞所感都來自我自己。」 詩人華萊士的詩歌,相比後面幾句,這句應該是最赤裸的對這個答案的昭示,就不多加解釋了。
女主:“妳說這個木衛壹,是壹臺機器,那臺機器就是妳”
木衛壹:“「現在我用沈靜的目光,見到恰是那臺機器脈沖的顫跳」”
這是華茲華斯的壹首浪漫主義幻想詩《她是壹位快樂的幽靈》,寫的是壹個自己深深愛慕卻不可企及的女孩,在詩人眼裏這個女孩如幽靈般神秘靈巧,眼睛裏有星辰,身上有著宛如天使的光芒。出現在這裏,同樣是木衛壹在告訴女主,妳看到我是什麽,那我便是什麽,恰如時間,恰如機器,恰如大腦。
女主:“那個洞(波頓屍體的眼睛),就像她思想中的高速公路。”
木衛壹:“是的!是的!「大理石索引的靈魂,孤獨地航行在陌生的思想海洋」。”
這是華茲華斯寫給牛頓的贊美詩,它太被適合用來說明自我的價值與思想的永存。
因為我們都已知曉,牛頓的肉體早已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的那塊大理石紀念碑下不復存在,但他腦中的那顆蘋果至今仍存活於世人腦海,生生不息。
三句詩歌,在這個故事裏好似三級由哲學搭成的階石,通往最後觸摸答案的穹頂,它必然要帶出最終的發問與回答,也就是短片中讓人顫動的對話——
“機器,妳的功能是什麽?”
“了解妳”
壹切的根源,其實都在於妳。也就是“我”。所以最終她必然要選擇躍下那壹個懸崖,在它躍下的那壹刻木星之眼再度出現,仿佛壹顆巨大的新星向她的視野奔湧而來,分不清是它墜入她的眼眸、還是她墜入它的藍海。我們只知曉,那雙眼眸之下是壹片思想匯聚的海洋,繁星點點,好似宇宙翻轉,宏微倒置,盔甲與肉體的消失不再意味著疼痛和死亡,恰是自我的永生。
太欣喜於短片最後的壹幕收在了女主的雙眼之中,它倒映著與周遭黑暗全然不同的藍光點點,連我們也好像快要被收進那雙眼睛之中。
我知道,那是未來與妳我,深深凝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