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經風霜的故事,深埋於心懷
不論幾多苦澀,不論幾多嚴寒
從不坦露妳深深厚厚的苦寒
當白雪消融,當大地回春
當燕兒銜泥,當繁花鬧盡春意
人們只傾心聆聽澗水的淙淙
人們只默嘆傲雪寒梅的剪剪
卻少有人關註妳
用自己博大的胸懷
盤根錯節
的強勁生命力
支撐起了樹幹的威嚴
枝葉的繁茂
蔥郁偉岸的生命意象
從不能少了妳的潤澤
於無聲處-----
沈默的樹根
《樹根贊》——李勇軍
也許妳註定就這麽毫不介意,
默默地把生命的觸須紮進那片肥沃的土地。
樹,
是為了站起,
而妳,
是為了托舉。
壹綹壹綹的根須,
象壹個個吸盤,吮吸、聚集、輸予。
長年累月,
妳在生命的底層竭盡全力,
為了枝頭綠色的希望,
無私奉獻,奮鬥不息。
懸崖邊的樹》
不知道是什麽奇異的風將壹棵樹吹到了那邊——平原的盡頭
臨近深谷的懸崖上
它傾聽遠處森林的喧嘩和深谷中小溪的歌唱
它孤獨地站在那裏
顯得寂寞而又倔強
它的彎曲的身體
留下了風的形狀
它似乎即將傾跌進深谷裏卻又像是要展翅飛翔……
1970年
白楊禮贊
茅 盾
白楊樹實在是不平凡的,我贊美白楊樹!
汽車在望不到邊際的高原上奔馳,撲入妳的視野的,是黃綠錯綜的壹條大氈子。黃的是土,未開墾的荒地,幾十萬年前由偉大的自然力堆積成功的黃土高原的外殼;綠的呢,是人類勞力戰勝自然的成果,是麥田。和風吹送,翻起了壹輪壹輪的綠波,——這時妳會真心佩服昔人所造的兩個字“麥浪”,若不是妙手偶得,便確是經過錘煉的語言精華。黃與綠主宰著,無邊無垠,坦蕩如砥,這時如果不是宛若並肩的遠山的連峰提醒了妳(這些山峰憑妳的肉眼來判斷,就知道是在妳腳底下的),妳會忘記了汽車是在高原上行駛。這時妳湧起來的感想也許是“雄壯”,也許是“偉大”,諸如此類的形容詞;然而同時妳的眼睛也許覺得有點倦怠,妳對當前的“雄壯”或“偉大”閉了眼,而另壹種的味兒在妳心頭潛滋暗長了——“單調”。可不是?單調,有壹點兒吧?
然而剎那間,要是妳猛擡眼看見了前面遠遠有壹排——不,或者只是三五株,壹株,傲然地聳立,像哨兵似的樹木的話,那妳的懨懨欲睡的情緒又將如何?我那時是驚奇地叫了壹聲的。
那就是白楊樹,西北極普通的壹種樹,然而實在是不平凡的壹種樹。
那是力爭上遊的壹種樹,筆直的幹,筆直的枝。它的幹通常是丈把高,像加過人工似的,壹丈以內絕無旁枝。它所有的丫枝壹律向上,而且緊緊靠攏,也像加過人工似的,成為壹束,絕不旁逸斜出。它的寬大的葉子也是片片向上,幾乎沒有斜生的,更不用說倒垂了。它的皮光滑而有銀色的暈圈,微微泛出淡青色。這是雖在北方風雪的壓迫下卻保持著倔強挺立的壹種樹。哪怕只有碗那樣粗細,它卻努力向上發展,高到丈許,兩丈,參天聳立,不折不撓,對抗著西北風。
這就是白楊樹,西北極普通的壹種樹,然而決不是平凡的樹。
它沒有婆娑的姿態,沒有屈曲盤旋的虬枝。也許妳要說它不美。如果美是專指“婆娑”或“旁逸斜出”之類而言,那麽,白楊樹算不得樹中的好女子。但是它偉岸,正直,樸質,嚴肅,也不缺乏溫和,更不用提它的堅強不屈與挺拔,它是樹中的偉丈夫。當妳在積雪初融的高原上走過,看見平坦的大地上傲然挺立這麽壹株或壹排白楊樹,難道妳就只覺得它只是樹?難道妳就不想到它的樸質,嚴肅,堅強不屈,至少也象征了北方的農民?難道妳竟壹點也不聯想到,在敵後的廣大土地上,到處有堅強不屈,就像這白楊樹壹樣傲然挺立的守衛他們家鄉的哨兵?難道妳又不更遠壹點想到,這樣枝枝葉葉靠緊團結,力求上進的白楊樹,宛然象征了今天在華北平原縱橫決蕩,用血寫出新中國歷史的那種精神和意誌?
白楊樹是不平凡的樹,它在西北極普遍,不被人重視,就跟北方的農民相似;它有極強的生命力,磨折不了,壓迫不倒,也跟北方的農民相似。我贊美白楊樹,就因為它不但象征了北方的農民,尤其象征了今天我們民族解放鬥爭中所不可缺的樸質、堅強,力求上進的精神。
讓那些看不起民眾、賤視民眾、頑固的倒退的人們去贊美那貴族化的楠木(那也是直挺秀頎的),去鄙視這極常見、極易生長的白楊樹吧,我要高聲贊美白楊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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