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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哪個民族更幽默?

1)從文化的淵源上講,中國文化對日本和韓國的影響是深遠的,但不知中國式幽默有沒有在這兩個民族身上得到傳承,還是它們各自發展出自己的幽默話語系統和表達方式?(請舉例說明)

 ——中國文化在總體上對日本固然影響很深,但相對說來,在中國古代,文化中的幽默因素似乎並不很發達。雖然三國時就出現了《笑林》這部笑話集,可是直到清代才有了《儒林外史》這樣成熟的諷刺小說。而日本近世文學(明治維新前的三百年間)可以說是廣義上的幽默文學。有相當壹部分反倒是拿中國文化經典搞笑的,如之於《唐詩選》的《通詩選笑知》(“狂詩”)、之於四書五經的《逛妓寔卵角文字》和《論語町》(“灑落本”)等等。此外還出現了狂歌、俳偕、川柳等富於機智、幽默、嘲諷意味的詩歌樣式,形成了獨自的幽默話語系統和表達方式。近現代也出現了夏目漱石的《我是貓》和《哥兒》這樣幾乎家喻戶曉的幽默文學作品。我國恐怕只有錢鐘書的《圍城》才能與之媲美,而這在時間上則晚了許多。所以,至少在幽默這壹點上,很難說日本受到中國多大影響。

 2)由於中日韓地理環境的不同,他們之間在生活習慣上有很多不同,這樣的不同對於他們表達幽默內容,會有壹些不同的特定的內涵,這些特定的內涵會不會阻礙別的民族對其幽默內涵的理解?

 ——日本坊間好像不大有中國的所謂“黃段子”之類。就文學作品來說,也許因為較為洗煉和文人氣較濃的關系,基本沒有我們所不能理解的幽默。比如談美女—— 日本男人當然也常拿女人玩幽默——三島由紀夫說美女必須死兩次:美貌之死和肉體之死,第壹次是真正可怕的死,死後遂為“原系美女”、“美女遺址”。再如當今禦茶水女子大學的哲學教授土屋賢二質疑聲稱只愛太郎壹個人而絕不愛二郎三郎等其他男人的日本女子,反問道:假如太郎變得和青蛙壹般模樣妳也能繼續愛下去不成?或者進壹步變成四條腿的桌子妳的愛也能始終如壹?還有,很多人都知道村上春樹很幽默,而他的幽默沒有不能翻譯不能體會的,試舉兩例:“可憐的賓館!可憐得活像被十二月的冷雨淋濕的三條腿的狗/男子用獸醫觀察小貓跌傷的前肢那樣的眼神,瞥了壹眼我腕上的迪斯尼手表”。如此看來,其幽默方式和內涵是多少有些不同,但都不至於構成理解上的障礙。當然,繞口令之類是另壹回事,那東西直譯根本不成其為繞口令。

 3)每個民族由於傳統的不同或歷史沈澱的不同,其文化對身在其中的國民的價值取向會產生很大的影響,當然也會對國民的人生態度有很大影響。幽默的前提就是樂觀,中國人向來有“樂天知命”的傳統,不知日本、韓國人對待生活的態度是否樂觀,其在文化上有沒有支撐?

 ——日本人深受佛教“無住”、“無常觀”的影響,對待人生和生活的態度,較之樂觀,似乎更近乎達觀。在對外界事物的感受和審美方面也往往帶有“孤寂”、 “枯淡”等感傷和悲涼意味。也許因為這個關系,他們的幽默也大多較為節制,更是壹種從心底緩緩滲出的靜靜的幽默感,很少能逗人捧腹大笑,作為故事很少有熱熱鬧鬧的喜慶色彩和“大團圓”結局。總的感覺是,日常生活中日本人大多沒有中國人那麽逗兒,那麽天南海北砍大山,尤其工作時極少調侃。

 4)幽默是壹種智慧,通過語言形式加以呈現。在中國,有相聲這種藝術加以升華展現,不知在日本、韓國有沒有類似於中國相聲這樣的藝術形式來傳達幽默,它們的表現形式是怎樣的,有什麽特別之處?

 ——日本也有相聲,叫“漫才”,壹個人說的時候較多,也沒有中國這麽普及。至於有什麽特別之處,因為我聽不懂,就不曉得了。

 5)中國人有“笑壹笑,十年少”的說法,其意在於說明調整心態的重要性,有了這樣的心態,才能幽默起來。在當下的日本、韓國,面多充滿壓力的生活,人們面對生活的心態怎樣?

 ——日本好像沒有“笑壹笑,十年少”這樣的說法。說極端些,中國人更註重生命的強韌和長度,日本人更註重生命的張力和瞬間表現力,因此前者更欣賞梅花而後者更喜愛櫻花。前者修得起長城和敦煌石窟,後者則沒有這個耐性。在這點上,中國似乎更需要日常性大眾性的幽默以便在眾人歡笑當中放松自己,日本人則傾向於獨自從集中性壓力中析離出幽默元素。至少在表面上,日本人的笑容沒有中國人多。

 6)日本的動漫產業異常發達,不知幽默漫畫在其國民心中有怎樣的地位?同樣,在韓國,幽默漫畫的處境如何?

 ——日本報紙幾乎每天都有漫畫(政治諷刺畫)刊出,從小泉、安倍到布什,除了天皇都可以入畫,有時還有類似中國打油詩的“川柳”發表,用來嘲諷社會現象和表達不滿。壹些通俗性、娛樂性雜誌開有漫畫(諷刺畫)專欄,例如“江戶風流考”之類,表現男女情事中的幽默。日本自古以來在性方面就比較開放。不過在現今生活中倒不像中國人那樣隨便開這方面的的玩笑,除非喝酒喝到壹定程度。

 7)相對而言,妳覺得中國、日本、韓國,哪個民族更幽默,是什麽原因呈現出這樣的局面?

 ——我覺得中國人、尤其中國的北方人更為幽默。例如趙本山,其實東北人幾乎人人都是趙本山。至於原因,我想至少有三個。壹是中國人屬大陸性格,較為豪爽豁達,少有“小家子氣”——整天在肚子裏精打細算的人是很難幽默起來的。二是部分中國人時間更充裕或者說生活、工作沒有日本人那麽緊張。幽默是壹種藝術,而藝術在本質上是有閑階層搗鼓的玩意兒。壹大早就出門上班九點以後才加完班回來的人哪裏玩得起幽默!三是同漢語的特點有關。漢語壹字壹音,容易合轍押韻,節奏感強,句子又容易排列整齊。也就是說,漢語有編“順口溜”、俏皮話的先天優勢,加之中國人有語言天賦,搞幽默相對來得容易。只是,當下似乎少了些優雅,也就是說幽默的品位有待上個檔次。作為文學作品中的幽默也多少帶有痞子味兒,別說錢鐘書,連張天翼筆下那樣的幽默小說都極難找見了,不知何故。

 (采訪者:《人民日報》記者 徐輝冠)

 我備註:林少華:祖籍山東蓬萊,1952年生於吉林九臺。1968年初中畢業下鄉務農。1975年畢業於吉林大學外文系日文專業,1982年畢業於吉林大學研究生院並獲文學碩士學位。1982年至1993年於暨南大學外語系任教,1993年至1996年於日本長崎縣立大學任教,1996年回暨南大學文學院任教,1999年調往青島海洋大學,2002年赴東京大學任特別研究員(Fellowship),現為中國海洋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招收日本文學與翻譯方向研究生。主要著作有《村上春樹和他的作品》。譯有《挪威的森林》、《海邊的卡夫卡》等25卷村上春樹文集及夏目漱石、芥川龍之介、川端康成、井上靖、東山魁夷等名家作品凡35余種。其中《唐招提寺之路》獲第五屆全國外國文學優秀圖書獎壹等獎(2001年),《挪威的森林》獲2002年上海優秀圖書獎二等獎。同時撰有中日古詩比較和日本近現代文學研究方面的學術論文2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