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
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雲橫奏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韓愈是著名的思想家和文學家,他是唐宋散文八大家之壹,其詩自成壹派,雄健而有氣勢,鋪張排比意境奇幻,尤其以文為詩,對宋代詩歌創作影響很大。韓愈在古文運動中說:“學古道 而欲兼通其辭;通其辭者,本誌乎古道者也”(《題歐陽生哀辭後》)。此詩的壹個主要的表現手法是:把敘事議論、描寫抒情結合起來。接下來我們壹起來賞析。
(壹)賦詩緣起
唐朝鳳翔縣法門寺有佛塔壹座,藏釋迦牟尼佛指骨壹節,三十年壹開塔,謠傳開塔之年,必國泰民安,天下太平,而元和十四年正值開塔之期,唐憲宗令群僧迎佛骨於鳳翔,“禦樓以觀”,“入宮禁之內”,“令諸寺遞迎供養”。據《新唐書?韓愈傳》載:“王公士人奔走膜拜,至灼體膚,委珍貝,騰沓系路,愈聞惡之”,乃上《論佛骨表》諫諍,皇帝大怒,“持示宰相,將抵以死”,裴度、崔群與“戚裏諸貴”,“亦為愈言,乃貶潮州刺史”
(二)詩歌賞析
首聯開門見山,直接寫事,即寫左遷的原因和後果。“壹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早上勸諫迎佛骨的奏折呈上去,晚上就被貶潮州。不僅寫了詩人遭貶之速,也反映了貶謫之易,朝奏與夕貶,兩詞從側面反映了皇帝的心情的喜怒無常和無道,正如古人所說:“伴君如伴虎”,所言非虛。九重天與路八千,運用數字來形成強烈的對比,表明被貶之地的路途遙遠和荒蕪,給人壹種從雲端跌入低谷之感。換作是我們平常人來經歷這事,壹定會感傷之極,然而詩人卻沒有如此,那麽詩人當時的感受是如何的呢?
頷聯表明心跡。詩人的被貶沒有像其他詩人那樣壹味地悲痛,反而更直白地表達了向皇帝表達自己的心跡和為了國家為了百姓死而後已的決心,其心胸的開闊與膽氣的過人實非常人所能及的。只是可惜“聖明”不聖,忠而遭貶更加讓我們惋惜!
頸聯借景抒情。詩人他倉促離家,自己壹個人踏上了這漫長之路,過了秦嶺到藍田關的時候,他的侄孫韓湘來了與他同行。站在藍田關口,回望秦嶺,只看見濃濃的烏雲遮蔽了來時的路,心中無限感慨:到底哪裏才是我的家呢?到底我的仕途之路又該何去何從呢?國家富強之路又該何去何從呢?回望前方,只有紛飛大雪迷漫,連馬都沒有辦法前進了,仿佛連馬都知道我的心意,為我惋惜,遲遲不前。此句我認為是本詩中的精華之處,獨到之筆,詩人將景,情,事三者巧妙的融合壹體,。展現了詩人心中的壹種不知進退的復雜心情,其中“橫,擁”二字寫得非常精彩,“橫”字來體現了烏雲遮日的廣度,“擁”字來體現了大雪繽紛的寬度和氣勢,營造了壹種開闊大氣,氣勢雄渾之境,為我們營造了壹種悲壯之美。再次,詩中把屬於動詞的橫字和擁字放在屬於名詞的雲和雪後面,構成了“雲橫,雪擁”,仿佛讓讀者明白了烏雲和大雪是故意來阻擋詩人前進的方向之意,讓原本不復有生命力的烏雲和大雪富有了人的主觀能動性。最後,詩人在此句中也化用了李白《登金陵鳳凰臺》中的“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之意和後半句中化用了古樂府詩中的“驅馬涉陰山,山高馬不前”之意。大雪的飄散模糊了詩人前方前進的道路,給我們讀者營造了壹幅前不見前程何在,後不見來路之悲涼感。
尾聯交待自己的後事,從“好收吾骨瘴江邊”中可以看出詩人面對死亡的坦淡從容之感,讀來更有壹種英雄慷慨就義之象。其中的“好”更加明確的體現出了韓愈對自己朝奏遭貶的無悔。
全詩沈郁頓挫,意境雄偉開闊,激昂慷慨。將敘事、寫景、抒情融為壹體,取景開闊壯觀,氣勢磅礴大氣。語言上剛勁挺拔,其中頷聯中的“欲為,肯將”二詞脫離了以駢為詩的特點,以直敘的口吻來表明自己的心跡,獨創性地實現了“詩之律”與“文之法”的巧妙結合,堪稱詩文合璧的典範之作並且運用“流水對”,十四字形成壹整體,緊緊承接上文,令人有種壹渾然天成之感。 最後壹聯感人至深,情真意切卻不悲痛,體現了詩人面對死亡的坦然自若。
詩人將言誌與抒情有機結合,氣勢沈郁頓挫,筆法縱橫激蕩,蒼涼意境之美與人格不屈之美相映生輝,不愧是長讀長新的千古名篇。
原文出處:
/news/6161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