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言散句最早散見於《詩經》。其中有單句,亦有偶句。如“室人交遍謫我”、“室人交遍摧我”(《邶風·北門》),“行役夙夜無已”、“行役夙夜無寐”(《魏風·陟岵》),“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豳風·七月》),“置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漪”(《魏風·伐檀》)。正是因為《詩經》中有這麽多的六言句,摯虞和劉勰論六言詩的起源,才追根溯源到這裏。但是,《詩經》中的六言詩僅是散句,既比較少見,又沒有兩句以上的六言句連續出現的情況。所以,如果以為在《詩經》時代就已經出現了完整的六言詩,顯然缺少足夠的證據。
到了《楚辭》,六言句不僅較為常見,而且有連續四句以上的情況出現。《離騷》的基本句式是上七下六,如“駟玉虬以乘笲兮,溘埃風余上征。朝發軔於蒼梧兮,夕余至乎玄圃。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吾令羲和珥節兮,望崦嵫而勿迫”。這樣壹種句式,如果去掉上句的“兮”字,實際上已經具備了六言詩的雛形。《九辯》中甚至出現了連續的六言句:“慷慨絕兮不得,中瞀亂兮迷惑。私自憐兮何極,心怦怦兮諒直。”這是壹個很值得註意的現象。因為,作為壹種詩歌體式,如果能夠獨立成為壹首詩,至少應該有四句以上,否則只能算是詩句,而不能算是壹首完整的詩歌。可以說,《離騷》的上七下六句式及《楚辭》中大量出現的整齊的六言句,為六言詩走向成熟奠定了基礎。
兩漢詩歌以五言和雜言為主。六言句雖較常見,但多是散句。如清調曲《董逃行》有“山頭危險大難”、“百鳥集來如煙”、“小復前行玉堂”、“陛下長生老壽,四面肅肅稽首,天神擁護左右”;雜曲歌辭《悲歌》有“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瑟調曲《婦病行》有“莫我兒饑且寒,有過慎莫笪笞”等六言句。與《楚辭》不同的是,漢樂府中的六言散句多是實詞,“兮”、“之”、“其”、“乎”等虛詞已較少見。這壹變化是六言詩逐步走向成熟的壹個顯著標誌。梁鴻有《五噫歌》和《適吳詩》,皆是六言。《適吳詩》與《楚辭》中的六字句相類,因每句都使用“兮”字,故可以騷體視之。
東漢文人的抒情小賦有很多整齊的六言句。如果獨立出來,就是頗為嚴整的六言詩。如:
遊都邑以永久,無明略以佐時;徒臨川以羨魚,俟河清乎未期。感蔡子之慷慨,從唐生以決疑。諒天道之微昧,追漁父以同嬉。超塵埃以遠逝,與世事乎長辭。(張衡《歸田賦》)
感平生之遊處,若塤篪之相須;何今日之兩絕,若胡越之異區?順籠檻以俯仰,窺戶牖以踟躇;想昆山之高嶽,思鄧林之扶疏;顧六翮之殘毀,雖奮迅其焉如?心懷歸而弗果,徒怨毒於壹隅。茍竭心於所事,敢背惠而忘初?托輕鄙之微命,委陋賤之薄軀;期守死以報德,甘盡辭以效愚;恃隆恩於既往,庶彌久而不渝。(禰衡《鸚鵡賦》)
這些段落不僅都是整齊的六言句,而且講究韻律,註重對仗,與成熟的六言詩幾無差別,對六言詩的形成產生了深遠影響。
從《詩經》中偶爾可見的六言散句,到《楚辭》中六言連句的頻繁出現,再到兩漢樂府較少使用虛詞的六言句,最後到梁鴻的《五噫歌》、《適吳詩》和東漢文人抒情小賦中出現的六字句段落,可以清楚地看出六言詩發展演變的軌跡。盡管規範的六言詩直到建安時期才出現,但建安之前六言散句在句式、用詞、音節、韻律等方面的發展變化,卻預示著六言詩演進的基本方向,使完整規範的六言詩的出現成為水到渠成之事。 完整而規範的六言詩是在建安時期才出現的。現存最早最完整的六言詩,是孔融的三首六言詩。孔融是建安七子之壹,詩文俱享名於當時。在詩歌創作上,他在借鑒《詩經》、《楚辭》和兩漢樂府六言散句的基礎上,創作出了完整的六言詩:
漢家中葉道微,董卓作亂乘衰,僭上虐下專威,萬官惶怖莫違,百姓慘慘心悲。
郭李紛爭為非,遷都長安思歸。瞻望關東可哀,夢想曹公歸來。
從洛到許巍巍,曹公憂國無私,減去廚膳甘肥。群僚率從祁祁,雖得俸祿常饑,念我苦寒心悲。
其詩敘漢末歷史,從董卓脅持漢獻帝遷都長安寫起,接著寫郭汜、李傕為爭權奪利而起內訌,最後寫曹操奉漢獻帝都許,切言時事,愛憎分明,格調悲涼,堪稱詩史。徐公持先生以為,孔融的這三首六言詩“作於建安元年,時作者始被征,到許任職,詩中熱情贊揚曹操,謂:'瞻望關東可哀,夢想曹公歸來。’'從洛到許巍巍,曹公憂國無私。’表現當時對曹操的極大信任和期待。從詩體角度言,此為中國詩歌史上最早的完整的六言體作品,因此具有重要意義”。⑤
孔融的六言詩是對傳統的四言、五言詩歌體式的拓展。三詩同押上平聲微韻,壹韻到底,表明孔融是有意為六言,且可能是同時所作;其敘事循時間先後娓娓道來,感情豐沛,愛憎分明;其語言凝練省凈、簡潔明快,不像之前的六言散句那樣多使用襯字。此詩重敘事抒情,而不重意象造境,顯然是繼承了《詩經》和兩漢漢族民間樂府的傳統;詩中多用疊字,如“巍巍”、“慘慘”、“祁祁”,則有兩漢文人樂府遺風。
孔融之後,曹丕、曹植兄弟皆有六言詩傳世。曹丕有六言詩三首,其中《黎陽作詩》和《令詩》是規範的六言詩;《寡婦詩》形式為六言,但因每句第四字為“兮”字,因而可視為六言別體。《黎陽作詩》是曹丕早晨經過黎陽,準備東渡黃河時所作。詩人在黎山之上四面望去,“北觀故宅頓傾,中有高樓亭亭,荊棘繞蕃叢生。南望果園青青,霜露慘淒宵零”,不由得生出“彼桑梓兮傷情”的感慨。《令詩》是曹丕即將稱帝時所作,前三句“喪亂悠悠過紀,白骨縱橫萬裏,哀哀下民靡恃”,表達了對即將禪位的漢獻帝的譴責之意,而“吾將以時整理”之句,不經意間流露出詩人誌在天下的抱負和雄心。
如果說孔融的六言詩三首是六言詩的開山之作,那麽,曹植的《妾薄命》則是建安時期六言詩的扛鼎之作。《樂府詩集》載有曹植《妾薄命》二首:⑥
攜玉手喜同車,北上雲閣飛除。釣臺蹇產清虛,池塘觀沼可娛。仰泛龍舟綠波,俯擢神草枝柯。想彼宓妃洛河,退詠漢女湘娥。(其壹)
日月既逝西藏,更會蘭室洞房。華燈步障舒光,皎若日出扶桑,促樽合坐行觴。主人起舞娑盤,能者穴觸別端。騰觚飛爵闌幹,同量等色齊顏。任意交屬所歡,朱顏發外形蘭。袖隨禮容極情,妙舞仙仙體輕。裳解履遺絕纓,俯仰笑喧無呈。覽持佳人玉顏,齊舉金爵翠盤。手形羅袖良難,腕若不勝珠環,坐者嘆息舒顏。禦巾糦粉君傍,中有霍納都梁,雞舌五味雜香,進者何人齊姜,恩重愛深難忘。召延親好宴私,但歌杯來何遲。客賦既醉言歸,主人稱露未?。(其二)
二詩寫男女歡會之情,極盡綢繆。蕭滌非先生對此詩評價甚高。他說:“六言詩,任昉雲始自漢谷永,然今不傳。傳者有孔融所作三首,無可觀。後之為六言者,若傅玄《董逃行歷九秋篇》,庾信《怨歌行》,王褒《高句麗》等,蓋皆出於子建。至唐乃變為韋應物、劉長卿、王建諸人之《調笑令》與《謫仙怨》。”⑦蕭滌非把曹植這首六言詩放在六言詩歌發展史上來評價其價值和作用,指出了對其後六言詩創作的深遠影響。
六言詩發展到建安時期,逐漸趨於成熟。這壹時期不僅出現了完整的六言詩,出現了以孔融和曹丕、曹植兄弟為代表的六言詩作家,而且出現了曹植《妾薄命行》這樣在中國詩歌史上很有影響的作品。從詩歌發展史的角度而言,孔融有創體之功,曹氏兄弟則通過他們的六言詩創作以及他們特殊的身份擴大了六言詩的影響,為六言詩的進壹步發展贏得了空間。 孔融、曹丕、曹植之後,六言詩創作上較有成就者,主要有三國魏嵇康,西晉傅玄、陸機,東晉庾闡,南朝宋謝晦,梁簡文帝蕭綱、昭明太子蕭統,北周王褒、庾信。他們的六言詩既有古詩、古風和歌行,又在形式上有新的探索,為六言詩歌各體的形成做出了重要貢獻。
嵇康有六言古詩10首,每首皆是四句。其中《惟上古堯舜》、《唐虞世道治》、《東方朔至清》、《楚子文善仕》、《老萊妻賢明》、《嗟古賢原憲》六首,詠贊古時明君賢相、聖賢高士,表達了對古代聖賢的欽敬之意。《智慧用有為》、《名與身孰親》、《生生厚相招》、《名行顯患滋》四首,則是人生經驗教訓的總結,寓有作者的人生經歷和豐富的生活哲理。嵇康的時代,“聲律說”尚未出現,但嵇康的六言詩不僅契合韻律,而且每首皆是四句,具備了六言絕句的基本形式,為六言絕句的出現提供了基本範式。
傅玄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六言詩作數量最多的詩人,有六言歌行《董逃行》12首。關於此詩的作者,主要有三種說法:壹種以為是漢代古辭;壹種以為前10首是梁朝簡文帝蕭綱所作,後兩首是傅玄之所;壹種以為全是傅玄所作。蕭滌非先生確定此詩為傅玄所作,並在《漢魏六朝樂府文學史》壹書中對此詩的作者問題作了辨證。⑧就其內容而言,此詩屬於擬代之作,可以不論。在藝術形式方面,此詩最值得註意的有三點:壹是每章皆是五句,起句仿騷體,基本句式是上三下二,中間連綴以“兮”字,如“歷九秋兮三春”、“奏新詩兮夫君”等;二是除首句外,其余四句很少用虛詞襯字;三是句句押韻,壹韻到底。所有這些特點都表明,六言詩歌發展到傅玄這裏,基本上還保留著古詩和騷體的風貌,尤其是每章五句,首句用“兮”字,明顯地表現出尚未擺脫騷體詩的影響。
陸機有兩首歌行體六言詩。《董逃行》表現的是自漢樂府以來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的情懷;《上留田行》表現的是羈旅之情和悼逝之思。在藝術技巧方面,陸機的六言詩已經註意到對仗,如“鳴鳩拂羽相尋,倉庚喈喈弄音”(《董逃行》),“駿馬陟原風馳,輕舟泛川雷邁”(《上留田行》),對仗頗工,為六言詩向近體詩發展作了必要的準備。
庾闡和湛方生皆有六言詩行世。庾闡有《遊仙詩》10首,其中6首是用六言寫成,每首四句,皆是吟詠仙道之作。庾闡生活在玄風大暢的東晉,又是談玄名家,其詩表現出作者向往自然、物我俱忘的心境,顯示出東晉玄學和老莊思想的深刻影響。湛方生的《秋夜詩》屬“悲秋”之作,但詩人在“悲秋”之時卻暢言玄理。其詩雖僅存殘篇,但在東晉玄言詩史上卻值得引起註意。
南朝宋謝晦的《悲人道》是六言詩歌發展史上惟壹的長篇六言古風。據《宋書》本傳記載,謝晦與徐穆之、傅亮等人友善,徐、傅執掌朝中大權,謝晦擁重兵居荊州。宋文帝即位,誅殺徐穆之、傅亮,起兵討伐謝晦。謝晦懼不能免,起兵向京師,兵敗被俘,於宋文帝元嘉三年(426)被殺。此詩就是他在被俘後押送京師的路上所作。全詩長達150余韻,反反復復“悲人道之實難,哀人道之多險,傷人道之寡安”,表現出對艱難人生的無限感慨。此詩感情豐沛,音節鏗鏘,頗多警世之語,是詩人人生經驗的總結,寓有深刻的哲理。
梁陳以後,六言詩歌發展到壹個新的階段,出現了六言三韻和六言律的雛形。梁昭明太子蕭統的《貌雪詩》是最早的六言三韻,其詩雲:
既同眐梅英散,復似太谷花飛。
密如公超所起,皎如淵客所揮。
無羨昆巖列素,豈匹振鷺群歸。
此詩模擬飛雪之狀,極善聯想,曲盡其妙。全詩隔句押韻,對仗工整,用典巧妙,具備了六言三韻的基本特征,勘稱最早的六言三韻。北周的王褒亦有六言三韻:
蕭蕭易水生波,燕趙佳人自多。傾杯覆碗*,*,,垂手奮袖婆娑。不惜黃金散盡,只畏白日蹉跎。(《高句麗》)
此詩前二句用典,中二句繪形,尾二句言情,自然銜接,壹氣呵成;後四句既工於對仗,又形神兼具。
梁簡文帝蕭綱的《倡樓怨節詩》***八句,可視作六言律詩的雛形。到了北周庾信的《怨歌行》和《舞媚娘》,則初步具備了六言律詩的基本特征:
家住金陵縣前,嫁得長安少年。
回頭望鄉淚落,不知何處天邊?
胡塵幾日應盡,漢月何時更圓?
為君能歌此曲,不覺心隨斷弦。(《怨歌行》)
朝來戶前照鏡,含笑盈盈自看。
眉心濃黛直點,額角輕黃細安。
只疑落花慢去,復道春風不還。
少年惟有歡樂,飲酒那得留殘。(《舞媚娘》)
這兩首六言詩雖然屬於歌行體,卻初步具備了律詩的基本特征:隔句押韻,講究平仄,註重對仗。如“胡塵幾日應盡,漢月何時更圓”、“眉心濃黛直點,額角輕黃細安”、“只疑落花慢去,復道春風不還”數句,平仄和韻,對仗甚工,在魏晉南北朝六言律詩創作中獨具特色。
如果說建安時期至齊梁之前的六言詩僅僅是具備了六言的形式,較少註重韻律、平仄和對仗,不少作品還不時地夾雜壹些虛詞襯字的話,那麽,經歷了魏晉至南朝齊梁三百多年的發展,到了梁簡文帝、昭明太子和北周王褒、庾信,六言詩已經趨於成熟。他們的六言詩不僅在藝術形式和創作手法上為六言律、絕提供了標準的範本,而且對唐以後六言各體的定型產生了深遠影響。
到了唐代,六言詩和五、七言詩歌壹樣,逐步發展成為格律詩。六言絕句最具代表性的是王維的《輞川六言》。《輞川六言》是王維隱居輞川時所作,描摹的是田園風光,表現出詩人隱居田園的快樂心境。讓我們看壹看下面這首詩:
采菱渡頭風急,杖策村西日斜。
杏樹壇邊漁父,桃花源裏人家。
詩歌采取移步換景的手法,通過對采菱渡頭、村西、杏樹壇邊三處景物——風急、日斜、垂釣漁父——的描寫,自然而然地引出了“桃花源裏人家”這樣壹種理想化的境界。此詩除第二句是傳統的“二二二”句式外,其他三句皆是“四二”句式,具體可劃分為:采菱渡頭/風急,杖策/村西/日斜。杏樹壇邊/漁父,桃花源裏/人家。其詩格律嚴整,對仗甚工,句式富於變化,堪稱唐代六言絕句的代表作。
唐人的壹些六言律詩寫得很有情致,如魚玄機的《隔漢江寄子安》,就是六言律詩中的佳作:
江南江北愁望,相思相憶空吟。
鴛鴦暖臥沙浦,砠矦閑飛桔林。
煙裏歌聲隱隱,渡頭月色沈沈。
含情咫尺千裏,況聽家家遠砧。
這首詩首句著壹個“愁”字,極寫有情人隔江相望的愁苦、惆悵之情。首聯以“江南江北”對“相思相憶”,以“愁望”對“空吟”,頷聯以“鴛鴦暖臥”對“砠矦閑飛”,以“沙浦”對“杏林”;頸聯以“煙裏歌聲”對“渡頭月色”,以“隱隱”對“沈沈”。格律嚴謹,對仗工整。此詩的基本句式雖然不出傳統六言詩的“二二二”舊例,但由於詩歌在吟詠時可依格律確定字詞的抑揚頓挫和長音短音,所以並無單調呆滯之感。
唐代是中國古典詩歌的繁榮時代。六言詩雖然不像五、七言詩那樣普及和繁榮,但也絕不像有人說的那樣極為罕見。南宋洪邁編纂的《萬首唐人絕句》收錄六言絕句37首,明萬歷年間黃鳳池刊刻的《六言唐詩畫譜》收錄六言絕句57首,清人嚴長明編纂的《萬首唐人絕句》收錄六言絕句50首。即以收錄唐人絕句最多的《六言唐詩畫譜》而論,有些很有名的六言絕句就沒有收進去(如皇甫冉有六言絕句三首,而《六言唐詩畫譜》僅收二首),如果再加上六言律詩、三韻以及六言聲詩,唐人六言詩顯然遠不止這個數字。有人據《全唐詩》作過統計,說唐代***有六言詩75首。⑨這個數字顯然不太準確。
唐代六言各體的成熟與定型,為六言詩歌的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唐代以後,六言詩創作有漸趨興盛之勢。到了兩宋以後,六言詩成為文人雅士抒情言誌、描摹景物的常用詩體。清人嚴長明編纂的《千首宋人絕句》,收錄有王安石、蘇軾、黃庭堅、秦觀、陸遊、楊萬裏、範成大等著名詩人的六言絕句98首,約占全書的1/10。明代著名作家,如明初“三楊”之中的楊基、楊士奇,明前期文壇泰鬥李東陽,“前七子”中的何景明,公安“三袁”中的袁宏道,“竟陵派”的領軍人物譚元春等,都有六言詩作傳世。更為值得註意的是,明代還出現了幾種較有影響的六言詩選本,如李攀龍的《六言詩選》、楊慎的《古六言詩》、黃鳳池的《六言唐詩畫譜》等。這些選本的出現,擴大了六言詩的影響,促進了六言詩的發展。尤其是黃鳳池的《六言唐詩畫譜》,融詩、書、畫於壹體,使讀者“閱詩以探文之神,摹字以索文之機,繪畫以窺文之巧”⑩,對六言詩的傳播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清代著名詩人顧炎武、王夫之、朱彜尊、袁枚等,在六言詩創作上也都取得了不俗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