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影動深樹,山光窺短墻。秋村黃葉滿,壹半入斜陽。
幽竹如人靜,寒花為我芳。小園宜小立,新月似新霜。
黎簡(1747~1799) 清代詩人。字簡民,壹字未裁,順德(今屬廣東)人。因喜其境內東樵(羅浮)、西樵二山之勝,故自號“二樵”。他還取東樵432峰、西樵72峰之意,把居室命名為“五百四峰堂”。 黎簡詩、書、畫、印方面均有較深造詣,其詩能自成壹格,對清代中葉嶺南詩歌的發展產生過積極的影響。黎簡個性狂傲狷介,自稱“狂簡”,自刻印章“小子狂簡”。據傳當時名動天下的袁枚到廣州時欲求壹晤,黎簡拒之門外,其狂傲如此。
首聯寫園內之景,壹正寫,壹側寫。小園內有壹小池,池水清澈,池邊壹棵大樹,枝繁葉茂,倒映池中。傍晚時分,微風乍起,池中樹影搖晃,婆娑蕩漾。水的靜,影的動,動靜結合,相映成趣。“山光”泛指山中各種景物,壹詞寫盡秋山美景。唐人張旭有“山光物態弄春暉”,常建有“山光悅鳥性”之詩句。但山光雖美,小園中景物更具風情,故有“山光窺短墻”。本為小園主人透過短墻欣賞“山光”,詩人卻巧妙變換角度,運用擬人手法,寫“山光”因好奇園中美景而探頭探腦,窺視園中。 不但寫活了“山光”的意態神情,而且從側面突出了園中景物之富有魅力。此句與王安石的“兩山排闥送青來”有異曲同工之妙。
頷聯由園內而至園外,視野放遠,境界開闊.秋天的山村黃葉滿山。這種黃,是成熟的金黃,並非枯槁的褐黃.它黃得亮,也黃得潤,給畫面塗上壹層亮色,片片金黃的葉如只只飛舞的蝶.尤其是在斜暉的映照下,壹半明艷,壹半陰暗,色澤層次分明,盡顯”山光”之致.
頸聯又回到寫園內,寫翠竹之幽,寒花之芳。幽竹靜立,人亦靜立,人心澄明、淡定、從容。“寒花”即菊花,淩霜傲放,清香襲人。此二句詩人擷取“幽竹”“寒花”兩個典型意象,壹為勁節,壹為傲骨,顯示詩人的高風亮節,孤標傲世。
尾聯“小園宜小立,新月似新霜”,詩句故設重字,造語別致。“小園”“小立”兩個“小”字壹指範圍,壹指時間。為何“宜小立”?只因月已如霜。雖曰“小立”,然詩人自“斜陽”至“新月似新霜”,也立之太久,陶醉於眼前美景而不忍離去。新月新霜乃是高雅聖潔、白璧無瑕之象征,於是壹個孤清高潔的詩人形象就躍然紙上。
這首詩設色明麗,開闔自如,取象秀雅,風格清峻,體現了黎簡孤傲高潔的情懷。
不過明眼人壹眼便看出此首五律並不中規中矩,頷聯“秋村黃葉滿,壹半入斜陽”不對仗。然而“錘焉鑿焉,雕焉琢焉,於是成其二樵之詩”(張維屏《國朝詩人征略》)的黎簡深得杜甫律詩精髓,為何在全詩對仗工穩,格律謹嚴之狀態下出此拗句呢?據傳黎簡原作此聯時是“秋村黃葉滿,西樵白靄長”,然“小子狂簡”壹時興起,覺得語意平淡,不若夕照之下黃葉滿山來得絢麗、奇幻,故有此壹改,亦是其狂傲之性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