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用三個“輕輕的”,使我們仿佛感受到詩人踮著足尖,象壹股清風壹樣來了,又悄無聲息地蕩去;而那至深的情絲,竟在招手之間,幻成了“西天的雲彩。”
第2節至第6節,描寫詩人在康河裏泛舟尋夢。披著夕照的金柳,軟泥上的青荇,樹蔭下的水潭,壹壹映入眼底。
兩個暗喻用得頗為精到:第壹個將“河畔的金柳”大膽地想象為“夕陽中的新娘”,使無生命的景語,化作有生命的活物,溫潤可人;
第二個是將清澈的潭水疑作“天上虹”,被浮藻揉碎之後,竟變了“彩虹似的夢”。
正是在意亂情迷之間,詩人如莊周夢蝶,物我兩誌,直覺得“波光裏的艷影/在我的心頭蕩漾”,並甘心在康河的柔波裏,做壹條招搖的水草。
這種主客觀合壹的佳構既是妙手偶得,也是千錘百煉之功;
第5、6節,詩人翻出了壹層新的意境。
借用“夢/尋夢”,“滿載壹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裏放歌”,“放歌,/但我不能放歌”,“夏蟲也為我沈默/沈默是今晚的康橋”四個疊句,將全詩推向高潮,正如康河之水,壹波三折!
而他在青草更青處,星輝斑斕裏跣足放歌的狂態終未成就,此時的沈默而無言,又勝過多少情語啊!
最後壹節以三個“悄悄的”與首闕回環對應。
瀟灑地來,又瀟灑地走。揮壹揮衣袖,抖落的是什麽?已毋須贅言。既然在康橋涅盤過壹次,又何必帶走壹片雲彩呢?
全詩壹氣呵成,蕩氣回腸,是對徐誌摩“詩化人生”的最好的描述。
胡適嘗言:“他的人生觀真是壹種‘單純信仰’,這裏面只有三個大字:壹個是愛,壹個是自由,壹個是美。他夢想這三個理想的條件能夠會合在壹個人生裏,這是他的‘單純信仰’。他的壹生的歷史,只是他追求這個單純信仰的實現的歷史。”(《追悼徐誌摩》)果真如此,那麽詩人在康河邊的徘徊,不正是這種追尋的壹個縮影嗎?
徐誌摩是主張藝術的詩的。他深崇聞壹多音樂美、繪畫美、建築美的詩學主張,而尤重音樂美。他甚至說:“……明白了詩的生命是在它的內在的音節的道理,我們才能領會到詩的真的趣味;不論思想怎樣高尚,情緒怎樣熱烈,妳得拿來澈底的‘音樂化’(那就是詩化),才能取得詩的認識,……”(《詩刊放假》)。
反觀這首《再別康橋》:全詩***七節,每節四行,每行兩頓或三頓,不拘壹格而又法度嚴謹,韻式上嚴守二、四押韻,抑揚頓挫,朗朗上口。這優美的節奏象漣漪般蕩漾開來,既是虔誠的學子尋夢的跫音,又契合著詩人感情的潮起潮落,有壹種獨特的審美快感。
七節詩錯落有致地排列,韻律在其中徐行緩步地鋪展,頗有些“長袍白面,郊寒島瘦”的詩人氣度。可以說,正體現了徐誌摩的詩美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