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
墜素翻紅各自傷,青樓煙雨忍相忘?
將飛更作回風舞,已落猶成半面妝。
滄海客歸珠迸淚,章臺人去骨遺香。
可能無意傳雙蝶,盡付芳心與蜜房。
宋祁是北宋名臣,這首詩是他年輕時的作品。他少年時即有壯誌,這首詩以落花為喻,意在抒發報效朝廷的抱負。方回曾說: “夏英公竦守安州,兄弟(指宋祁及其兄宋庠)以布衣遊學,席上賦此二詩(另壹首指宋庠的《落花》),英公以為有臺輔氣。”
首聯緊扣題意,以落花起句,“墜素翻紅”,指飄落的李花和桃花。青樓,泛指貴人所居。王昌齡《青樓曲》有“馳道楊花滿禦溝,紅妝縵綰上青樓”句。二句意謂雪白的李花和鮮紅的桃花紛紛飄落,暗自神傷;那濛濛細雨中的青樓主人豈忍相忘?借以抒發詩人的眷戀之情。
頷聯用武帝麗娟和梁元帝徐妃故事,寄不忘恩幸之意。《洞冥記》記載: “武帝所幸宮人名麗娟,於芝生殿唱《回風》之曲,庭中花皆翻落。”李賀《殘絲曲》有“落花起作回風舞”。這裏實寫飛旋的落花,也暗用了漢武麗娟故事。“半面妝”:是徐妃的故事。據《南史》本傳記載:“妃以帝眇壹目,每知帝將至,必以半面妝以俟,帝見則大怒而出。”本詩則指殘剩的花瓣猶有艷麗的色彩。二句意謂落花無數,隨風回旋飛舞,飄落雕零了,而那艷麗的色澤和沁人的香氣猶存。表示對昔日寵幸之恩是永不忘懷的。
頸聯繼續用典,抒發了詩人報效朝廷的抱負和矢誌不渝的心跡。“滄海客歸珠迸淚”,是化用李商隱《錦瑟》“滄海月明珠有淚”句意。傳說滄海是仙人所住之地,海裏有鮫人,能織綃,哭泣時眼淚變成珠子。這裏是以仙人歸去,鮫人落淚比喻落花。“章臺人去骨遺香”,用唐代詩人韓翃事。韓有姬柳氏,離散三年,韓寄詩給她: “章臺柳,章臺柳,昔日青春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柳答以詞: “楊柳枝,芳菲節,可恨年年贈離別。壹葉隨風忽報秋,縱使君來豈堪折。”表示自己對愛情的堅貞。韓詩是以柳喻人,宋祁詩是以人喻柳,以“章臺人去”喻落花,又以“骨遺香”以花的香氣色澤比喻人的誌向和品質。二句意謂,縱使落花飄墜塵埃,仍將它的香氣色澤遺留人間。表現了詩人為事業和實現自己誌向的矢誌不渝的堅貞品質。
尾聯“可能無意傳雙蝶,盡付芳心與蜜房”,則集中寫落花的高尚風格。這也是退壹步說,或許永遠也不可能把信息轉達給雙蝶,那麽這壹片深情就盡付與芳心與蜜房了吧。詩人借此以抒發他的濟世情懷,說即使壹輩子得不到賞識,無法實現自己的抱負,但立誌報效朝廷、為國效勞的心跡是決不會變更的。
全詩以落花為喻,又巧用典故,反復而曲折地抒發詩人的少年壯誌和為國效用的心跡,感情細膩而熱烈,語言工麗而委婉,描寫生動,不失為壹首好詩。
前輩稱宋莒公(庠)賦《落花》詩,其警句有“漢臯佩冷臨江失,金谷樓危到地香”之句,蓋本於唐張泌《惜花》詩: “看多記得傷心事,金谷樓前委地時。”其弟景文公(祁)同賦雲: “將飛更作回風舞,已落猶成半面妝。”亦本於李賀《殘絲曲》雲: “落花起作回風舞,榆莢相催不知數。” ( [宋]吳開《優古堂詩話》)
前人詠落花,世傳二宋兄弟元憲公庠公序、景文公祁詩為工。……景文詩雲:“將飛更作回風舞,已落猶成半面妝。”固佳矣,而余襄公靖安道詩亦工,雲:“金谷已空新步障,馬嵬徒見舊香囊。”不減二宋也。( [宋]陳巖肖《庚溪詩話》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