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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來到靜謐的山村,看著滿園的菊花,不禁想起陶淵明的第壹首詩。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第五部分喝酒

蓋房子是人情,沒有車馬。

問妳能做什麽?心遠非以自我為中心。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越來越好了,鳥也回來了。

這話有道理,我都忘了想說什麽了。

做出贊賞的評論

大致在魏晉以前,以儒家思想為核心,中國人壹直認為人和自然都在“天”的意誌支配之下。這種外在於、高於人的個體生命的權威,在東漢時期並沒有開始受到強烈的懷疑。於是迎來了人格覺醒的時代;在文學創作中,相應地出現了所謂的“人類主題”。但人格的覺醒不僅是舊的困境和荒謬的終結,也是新的困境和荒謬的發現和開始。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有限的個體生命與永恒的宇宙之間的對立。詩人們不斷感嘆:“天地間的生命如過客”(古詩十九首);“自顧非石,嘆之悲也”(曹植《贈白馬於王彪》);“人生若塵,天道長”(阮籍《情詩》)。人在自然界感受到的是無限的存在對有限的生命的壓迫。

但是,即使困難和悖論註定伴隨著人類的整個過程(這是壹個存在主義的概念),人還是要在不同的階段找到不同的解脫方式。哪怕是概念性的或者詩意的,人也要找到壹個完美的生命形式。所以到了東晉末年,在玄學的背景下,陶淵明的詩開始呈現出新的人生觀和自然觀。這是反對以對立的態度看待人與自然的關系,而是相反地強調人與自然的統壹,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這是他第五首歌《飲酒》中表現得最飽滿、最優美的壹首。這首詩以其樸實的語言、精妙的結構、崇高的意境和深刻的哲理,幾乎成為中國詩歌史上最耳熟能詳的壹首。

全詩的目的是回歸自然。回歸自然的第壹步是否定世俗的價值觀。從古至今,權力、地位、財富、榮譽壹般都是人們追求的基本對象,這也是社會公認的價值尺度。雖然莊子早就說過,這壹切都是“物”,也就是精神主體的對立面(用現代的詞匯來說,就是“異化”),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終究擺脫不了。陶淵明好像不壹樣。他剛從官場退下來,他知道為了得到這壹切,人們不得不偷工減料,裝腔作勢,無恥地喪失壹切尊嚴。他發誓要扔掉這些“物件”,回歸人類的“真實”。

於是就有了這首詩的前四句。當初我說我的住處雖然建在人來人往的環境裏,但是聽不到車馬的噪音。“車馬喧天”就是上流社會的交往,所謂“冠帶自尋”。由於陶淵明喜歡抱怨貧窮,而人們往往忘記了貴族家庭的“貧窮”和平民百姓的“貧窮”不是壹回事,這兩句詩的意義就被忽略了。其實道教徒是東晉開國元勛陶侃的後代,是旬陽最強大的宗族。所以陶淵明雖枝已衰,但冷清落寞,非比尋常。於是就有了壹個問題:妳怎麽能這樣做?然後就有了答案,自然就歸結到前四句話的核心——“心遠不自偏。”“遠”是玄學中最常用的概念,指的是壹種超脫世俗利益、淡然處之、足不出戶的心境。這裏的“遠心”,是對名利世界采取壹種孤立、冷漠的態度,自然疏遠了奔奔世俗的車馬,生活的地方變得僻靜。再者,“車馬之聲”不僅是壹個真實的東西,更是壹個符號。代表了整個官僚社會爭權奪利,名利雙收。

這四句話和口語壹樣淺顯易懂,但其實結構非常緊密。第壹句是平淡,第二句是轉折,第三句是提問,第四句是回答。高明在這個結構中沒有任何硬性的人為痕跡,讀者的思想被作者不自覺地引導到第四句。難怪連言辭犀利的王安石都感慨萬分:自從有了詩人,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四句話了!

拒絕社會公認的價值尺度,探索作者在何處確立人生基點,這就涉及到陶淵明的哲學思想。這種哲學可以稱之為“自然哲學”,它不僅包含了修身、齊家的生活方式,而且深化了人類生命與自然的統壹與和諧。在陶淵明看來,人不僅存在於社會和人與人的關系中,更重要的是,每壹個個體生命作為獨立的精神主體,都直接面對著整個自然和宇宙。從起源上說,人的生命本來就是自然的壹部分,是“最大化”的壹種表現。只是人把自己和自然割裂開來,投入到沒有真正價值的權力和名利的爭奪中,甚至失去了本真,讓生活充滿了焦慮和矛盾。所以,完美的生命形式只有回歸自然才能獲得。

如果直接把這些原理寫出來,詩歌就成了論文。所以作者只是把哲學放在形象裏。詩人(題目為《飲酒》,當然是壹個微醺的、意氣風發的詩人)在自家花園裏隨意采菊,偶爾擡頭見南山(廬山,陶公館南面)。按照中國古人的規律,“悠然見南山”可以解釋為“悠然見南山”或“悠然見南山”。所以,這種“閑”不僅屬於人,也屬於山。人閑適,山靜清高。那壹瞬間,仿佛有壹段旋律從人們的心中、山峰間發出,意義相同,融為壹曲輕音樂。

在另壹個版本中,“看南山”中的“看”字是“希望”。最崇拜陶淵明的蘇東坡批評說,如果是“王”字,這首詩就變得索然無味了。東坡先生很聰明,懂得飲酒之美。他的話是對的。這裏不能看,因為是有意識的凝視,缺乏“閑適”的感覺。可以進壹步說,在陶淵明的哲學中,自然是自足的,沒有外在的需求,所以可以是充分的,自由的;人生有瑕疵,是因為人有外在的追求。外在的追求必然會帶來驚喜和擔憂,從根本上破壞生活的和諧。所以在這個展現天人合壹的形象中,我們只能用“看”而不能用歸屬,不能用定睛“看”。

妳在南山看到的東西是:夕陽的陰霾,若無其事,飄蕩在峰頂四周;成群的鳥壹起飛,回到山裏。這壹切當然是美好的。但這並不是對風景的簡單描述。在陶淵明的詩中,讀者經常可以看到類似的句子:“雲無心出洞,鳥倦飛知歸”(《還原話》);“花木繁盛,風靜”(《勸農》)等等,不勝枚舉。這些都是自然的動作,因為沒有意誌,沒有外在的要求,所以很平靜,很充實,很完美。人既然是自然的壹部分,也應該具有自然的本性,在整個自然運動中完成自己的個體生命。這是人與自然的和諧統壹。

最後兩句是全詩的總結:在這裏妳能體會到生活的真諦,只是想說出來,卻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實際意義是指這種真正的意義是壹種鮮活的生活感受,邏輯語言不足以體現其精妙和完整。後世禪宗家族的味道,在這裏已經露出端倪。

這兩個句子在這首詩的結構中非常重要。它暗示了全詩意象的深層含義,同時將讀者的思緒引回到意象上,去體悟和咀嚼。

這首詩,尤其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句話,壹直被評為“恬靜”、“淡泊”,獲得了很高的評價。但是,簡單地把陶淵明的所有創作都概括在這個審美境界裏,是有失偏頗的。因為其實陶淵明的詩裏還有很多表達焦慮甚至憤怒的情緒,比他那個時代的幾乎所有詩人都要強烈。但也是因為焦慮,他尋求沈默。如開頭所說,這是在新的困境和悖論中找到的理想的、詩意的完美生命形式。也許,在某壹個瞬間,人們其實可以體會到它所傳達的美,進入壹種純粹的寧靜狀態,忘卻生活中的壹切煩惱,但這永遠不可能是任何人(包括陶淵明)的全部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