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將近的空中,
飛來飛去的壹對鳳凰,
唱著哀哀的歌聲飛去,
銜著枝枝的香木飛來,
飛來在丹穴山上。
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
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
山前有浩茫茫的大海,
山後有陰莽莽的平原,
山上是寒風凜烈的冰天。
天色昏黃了,
香木集高了,
鳳已飛倦了,
凰已飛倦了,
他們的死期將近了。
鳳啄香木,
壹星星的火點迸飛。
凰扇火星,
壹縷縷的香煙上騰。
鳳又啄,
凰又扇,
山上的香煙彌散,
山上的火光彌滿。
夜色已深了,
香木已燃了,
鳳已啄倦了,
凰已扇倦了,
他們的死期已近了!
啊啊!
哀哀的鳳凰!
鳳起舞,低昂!
凰唱歌,悲壯!
鳳又舞,
凰又唱,
壹群的凡鳥
自天外飛來觀葬。
鳳歌
即即!即即!即即
即即!即即!即即
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鐵!
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
茫茫的宇宙,腥穢如血!
宇宙呀,宇宙,
妳為什麼存在?
妳從那裏來?
妳坐在那裏在?
妳是個有限大的空球?
妳是個無限大的整塊?
妳若是有限大的空球,
那擁抱著妳的空間
他從那裏來?
妳的當中為甚麼還有生命存在?
妳若是無限大的整塊?
這被妳擁抱著的空間
他從那裏來?
妳的當中為甚麼又有生命存在?
妳到底還是個有生命的交流?
妳到底還是個無生命的機械?
昂頭我問天,
天徒矜高,莫有點兒知識。
低頭我問地,
地已死了,莫有點兒呼吸。
伸頭我問海,
海正揚聲而嗚。
啊啊!
生在這樣個陰穢的世界當中,
便是把金剛石的寶刀也會生銹。
宇宙呀,宇宙,
我要努力把妳詛咒:
妳膿血汙穢著的屠場呀!
妳悲哀充塞著的囚牢呀!
妳群鬼叫號著的墳墓呀!
妳群魔跳梁著的地獄呀!
妳到底為甚麼存在?
我們飛向西方,
西方同是壹座屠場。
我們飛向東方,
東方同是壹座囚牢。
我們飛向南方,
南方同意壹座墳墓。
我們飛向北方,
北方同是壹座地獄。
我們生在這樣個世界當中,
只好學著海洋哀哭。
鳳歌
足足!足足!足足!
足足!足足!足足!
五百年來的眼淚傾瀉如瀑。
五百年來的眼淚淋漓如燭。
流不盡的眼淚,
洗不凈的汙濁,
澆不熄的情炎,
蕩不去的羞辱,
我們這飄渺的浮生,
到底要向那兒安宿?
啊啊!
我們這飄渺的浮生
好像那大海裏的孤舟,
左也是漶漫,
右也是漶漫,
前不見燈臺,
後不見海岸,
帆已破,
檣已斷,
楫已飄流,
柁已腐爛,
倦了的舟子只是在舟中呻喚,
怒了的海濤還是在海中泛濫。
啊啊!
我們這飄渺的浮生,
好像這黑夜裏的酣夢。
前也是睡眠,
後也是睡眠,
來得如飄風,
去得如輕煙。
來如風,
去如煙,
眠在後,
睡在前,
我們只是這睡眠當中的
壹殺那的風煙。
啊啊!
有甚麼意思?
有甚麼意思?
癡!癡!癡!
只剩些悲哀,煩惱,寂寥,衰敗,
環繞著我們活動著的死屍,
貫串著我們活動著的死屍,
啊啊!
我們年青時候的新鮮那兒去了?
我們年青時候的甘美那兒去了?
我們年青時候的光華那兒去了?
我們年青時候的歡樂那兒去了?
去了!去了!去了!
壹切都已去了,
壹切都要去了。
我們也要去了,
妳們也要去了。
悲哀呀!煩惱呀!寂寥呀!衰敗呀!
啊啊!
火光熊熊了。
香氣蓬蓬了。
時期已到了。
死期已到了。
身外的壹切,
身內的壹切!
壹切的壹切!
請了!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