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革命勝利後,他逐步實現了世界觀的轉變,對文藝的“偉大之功能事業”的認識更深入壹步。⒆1919年12月,他在《什麽是新文學》中強調,文學要以“宏深的思想、學理,堅信的主義,優美的文藝”作為發展的“根基”。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文學創作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真實地反映社會生活,同時也要具有較高的藝術水平。在新文學發展史上,他率先提出了思想內容與藝術形式統壹的原則。在《勞動教育問題》中還提出了用“通俗的文學”代替“古典的文學”的文學革命的口號,對當時的新詩運動產生了積極的影響。李大釗的新詩實踐了他的文學革命主張,提供了借詩言革命之誌的範例,反映了新興無產階級和廣大人民的根本願望,給詩壇帶來了剛健清新的氣息。像其他的新詩倡導者的作品壹樣,“復活了詩的生命。這對於中國的詩歌起了起死回生的作用”。⒇
李大釗的新詩大都寫於五峰山暫住期間。五峰山是河北昌黎境內的壹座“峻嶺亙天,怪石高撐雲際”的連綿峭拔的山峰,(21)山腹有崇禎年間修建的韓文公(愈)祠。大釗同誌曾多次來這裏度暑和避難。現存的新詩八首,有六首描繪了五峰山婉孌多姿的風光景色。1918年夏初,他寫的《山中即景》(三首),(22)就是其新詩的濫觴之作。現錄其二如下:
雲在青山外,
人在白雲內;
雲飛人自還,
尚有青山在。
劉半農在他編的《初期白話詩稿》中,曾稱大釗的《山中即景》頗具唐人王梵誌、寒山、拾得詩的風韻。如就其語言通俗,質樸清新、寫景狀物、形象簡潔而言卻也相近,但大釗的詩中絕無他們那種出世超俗、山林隱逸之趣。這首詩確實是描繪了北國峰巒的風姿,流露出熱愛大自然的愉悅感情,然而作者的本意決不限於此。他是在觀賞五峰的壯美形象時,觸摸到當時政治鬥爭的脈息,把眼前景同胸中情融匯在壹起,從而賦之於深刻的寓意。我們只有聯系到大釗同誌的革命活動,才能清楚地理解。
1919年大釗同誌借參與編輯《新青年》之便,猛烈抨擊封建文化,積極傳播馬克思主義。這使得軍閥政府十分惱怒。他們唆使壹批反動勢力,對《新青年》群起而攻之,為其羅織“非聖無法”的罪名,欲置之死地而後快。在反動軍閥恫嚇、攻擊面前,大釗同誌並沒有消沈、委頓,除了執筆為文,還揮毫賦詩,抒發胸臆。《山中即景》就是在這樣的形勢下寫成的。當時,艱虞萬難橫於目前,即使是在戰鬥間隙賞遊山景時,也難兔流露出籠罩作者心頭的情緒。在詩人看來,白雲茫茫,渺無涯際,青山被遮,人難辨向,似有“烏雲壓城”之勢。但是,白雲終究會飄逝而散。巍巍的青山依然挺立。大釗同誌用“白雲”和“青山”分別喻指反動勢力和革命力量,形象地指出:反動勢力的猖狂,只是暫時的現象,革命力量必然會取得最大的勝利。寫於1919年的《山峰》,也是基於同樣的立意和構思,以即景抒情的形式,表現了作者堅定的馬克思主義的信念和篤誠於革命真理的高尚情操。這是大釗新詩的壹個十分鮮明的特征。
這種信念和情操,在《歡迎陳獨秀出獄》中表達得更加淋漓盡致。作者認為,“強權和威力,終竟找不勝真理。”盡管敵人妄圖用“什麽監獄什麽死”來迫使革命者就範,然而,這只不過枉費心機。因為革命者堅信真理在握,即使個人為真理獻身,也會有偉大的馬克思主義哺育的“許多的好青年”,“同時奮起:好像花草的種子,被風吹散在遍地”,來繼續進行捍衛真理的鬥爭。這首詩是大釗同誌的新詩中思想性最突出,最為直陳胸臆的傑作。與其說是為歡迎陳獨秀出獄而作,勿寧說藉此袒露了作者蔑視敵人,篤信真理,為祖國和人民的解放,義無反顧的內心世界,使我們瞻仰到壹位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的風範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