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
這四句托物起興,興中有理,以神龜和騰蛇為喻,說明世上壹切事物有生必有死,有盛必有衰的客觀規律。“神龜雖壽”,說命長;“騰蛇乘霧”,言技高,不管命有多長,本領多麽高,最後都逃不掉死亡的命運,也就是違逆不了客觀自然法則。人亦如此,長命百歲,官高位隆,最後都要成為土灰。
死亡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平等的,但由此卻引出了兩種不同的人生態度。壹種認為人既然都要死,死後壹切皆空,倒不如及時行樂;另壹種則認為既然要死,就應該使生活有意義、有價值。而詩人是怎樣認為的呢?
“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曹操自比壹匹上了年紀的千裏馬,雖然形老體衰,屈居櫪下,但胸中仍然激蕩著馳騁千裏的豪情。他說,有誌幹壹番事業的人,雖然到了晚年,但壹顆勃勃雄心永不會消沈,壹種對宏偉理想追求永不會停息啊!
這首詩始於人生哲理的感嘆,繼發壯懷激烈的高唱,復而回到哲理的思辨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曹操對人生的看法頗有壹點辯證的思維,他首先講尊重自然規律,人總是要死的。接著講人在有限的生命裏,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去積極進取,建功立業。
最後再談到人在自然規律面前也不是完全無能為力的,壹個人壽命的長短雖然不能違背客觀規律,但也不是完全聽憑上天安排。如果善自保養身心,使之健康愉快,不是也可以延年益壽嗎?曹操所雲“養怡之福”,不是指無所事事,坐而靜養,而是說壹個人精神狀態是最重要的,不應因年暮而消沈,而要“壯心不已”--要有永不停止的理想追求和積極進取精神,永遠樂觀奮發,自強不息,保持思想上的青春。曹操以切身體驗揭示了人的精神因素對健康的重要意義,從這方面來說,它不又是壹篇絕妙的養生論嗎!
《龜雖壽》更可貴的價值在於這是壹首真正的詩歌,它開辟了壹個詩歌的新時代,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把漢代人的思想禁錮了三四百年,弄得漢代文人不會寫詩,只會寫那些歌頌帝王功德的大賦和沒完沒了地註釋儒家經書,真正有感情,有個性的文學得不到發展。直到東漢末年天下分崩,風雲擾攘,政治思想文化發生重大變化,作為壹世之雄而雅愛詩章的曹操,帶頭叛經離道,給文壇帶來了自由活躍的空氣。他“外定武功,內興文學”,身邊聚集了“建安七子”等 壹大批文人,他們都是天下才誌之士,生活在久經戰亂的時代,思想感情常常表現得慷慨激昂。正如《文心雕龍·時序》說:“觀其時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怨,並誌深而筆長,故梗慨而多氣也。”尤其是曹操,鞍馬為文,橫槊賦詩,其詩悲壯慷慨,震爍古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種充滿激情詩歌所表現出來的爽朗剛健的風格,後人稱之為“建安風骨”,曹操是最突出的代表。千百年來,曹操的詩就是以這種“梗慨多氣”風骨及其內在的積極進取精神,震蕩著天下英雄的心靈。也正是這種可貴特質,使建安文學在中國文學史上閃灼著奪目光彩。鐘嶸將曹操置於下品,主要是嫌其“古直”而少文彩,殊不知曹操這樣壹位豪氣蓋世的英雄,是不屑於雕章啄句的。鐘嶸六朝時人,當時文學之士很講究文彩華美,所謂“儷采百字之偶,爭價壹句之奇”,鐘嶸對曹操的評價過低,顯然是時代風氣使然。我們知道,任何文學--包括詩歌在內,文彩較之內容,畢竟是第二位的。關於曹操的文學地位,過去常為其政治業績所掩,而不為人重視,其實,他在中國文學發展史上,是有卓越貢獻的人物,特別對建安文學有開創之功,實在是應當大書壹筆的。 (張鐵明)
曹操的詩中有“神龜雖壽,尤有盡時”。龜雖壽就是烏龜雖然長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