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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居初夏午睡起二絕句(其壹)·楊萬裏》原文與賞析

楊萬裏

梅子留酸軟齒牙,芭蕉分綠與窗紗。

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

楊萬裏在《和李天麟二首》詩中說: “學詩須透脫,信手自孤高。”如何能達到“透脫”呢?從詩人的思想修養上講,須是通達超脫,不為世情俗見所縛;從詩歌的藝術表現上講,須對被表現事物的精神特質有透徹了悟,能傳神寫照,而不執著黏滯於表面現象。詩人做到了這兩條,信手寫來,那就能成為活脫、超妙的孤高之作了。這首詩是楊萬裏這壹詩歌主張的體現,也可說是誠齋詩風的代表作。

這首詩為表現初夏景象,作者選定了最能體現其特征的事物:梅子和芭蕉。“梅子留酸軟齒牙”,“留酸”,因初夏時梅子尚未熟透,故食後有余酸,且覺牙齒發軟。望梅能止渴,見“梅子留酸”四字,也就能喚起讀者對初夏時節的影象。“芭蕉分綠與窗紗”,說明芭蕉葉已大,而且蕉葉映窗,這是壹個多麽清幽寧靜的境界啊!這兩句中,壹個“留”字,壹個“分”字,看似不著力,卻真切、精確,寫初夏景象可謂得其神韻。

三、四句則表現主人公初夏午睡起時的情思意態。初夏正是“困人天氣日初長”之時,午睡醒來,無情無緒,於是“閑看兒童捉柳花”。兒童無憂無慮,天真爛漫,以捉飄然輕飏之柳花為戲,看的人其悠閑可知。白樂天有詩雲: “誰能更學孩童戲,尋逐春風捉柳花”(《前日別柳枝絕句夢得繼和又復戲答》)楊誠齋易“誰能”為“閑看”,變疑問句為肯定句,把自己的悠然閑適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

詩人此年正好四十歲,何以如此安於悠然閑散?羅大經《鶴林玉露》說,愛國名將張浚曾讀此詩,贊揚道: “廷秀胸襟透脫矣!”其實這則記載不確,此詩作於乾道二年(1166),而張浚已於隆興二年(1164)罷相憂憤而死。不過,張浚對楊萬裏之為人的確最為了解,他曾以“正心誠意”之學勉勵萬裏,又薦他為臨安府教授,對萬裏以國家民族利益為重、不以個人得失為懷的胸襟深表贊許。誠齋從三十八歲起因丁父憂閑居在家,此時三年服喪已滿,而國家時局亦已大變,張浚領導的北伐失利,朝廷再次與金簽訂了屈辱的和約——“隆興和議”。在這樣的環境下,誠齋既已英雄無用武之地,他又不願汲汲於功名富貴,鉆營求官,因而從三十八歲到四十四歲,整整六年,壹直賦閑在家。他崇奉“正心誠意”之學,主張“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因而在“窮”時也能安貧樂道,耐得住“閑居”。正因其胸襟透脫,才能寫出孤高之詩。此詩所表現的悠閑意緒,決非頹廢懶散,而是壹種並無“百種須索,千般計較”的超曠通脫之情。明白了這壹點,才覺得“日長睡起無情思”的意味深長。

楊誠齋丞零陵日,有春日絕句雲: “梅子留酸軟齒牙,芭蕉分綠上窗紗。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張紫巖見之曰:“廷秀胸襟透脫矣。” ( 〔宋〕羅大經《鶴林玉露》卷十四)

詩家謂誠齋多失之好奇,傷正氣,若“梅子留酸軟齒牙……”極有思致。誠齋亦自語人曰: “工夫只在壹‘捉’字上。” (周密《浩然齋雅談》卷中)

“誰能更學兒童戲,尋逐春風捉柳花”,樂天仿柳枝答劉夢得詩也。誠齋楊氏乃有“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之句,得非默閱世變,中有感傷,此靜中見動意。(〔宋〕葉寘《愛日齋叢鈔》卷三)

誠齋……七絕間有清雋之作,亦不過齒牙伶俐而已。如《閑居初夏午睡起二絕》……亦是尋常閑適語,不出江湖側調,然已膾炙古今,其余蓋鮮足觀者。

([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光緒乙酉十月初四日)

“梅子留酸”、“芭蕉分綠”已是初夏風景,安得復有柳花可捉乎?

([清]王履端《重論文齋筆錄》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