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小諸古城外，
白雲悠悠遊子哀；
繁縷無綠意，
嫩草纖纖不堪席；
銀被蓋山丘，
日照融融淡雪流。
徒有春暉暖，
茫茫四野無花香。
早春蒙薄紗，
唯見麥色發嫩黃。
結隊兒行商，
田間來去步蒼蒼。
淺間隨暮去，
忽聞草笛傳哀曲；
柔波千曲川，
遊子夜投傍岸宿；
濁酒亦可酣，
聊以慰我旅中愁。
二
昨日復昨日，
今宵又是無舉足；
何事苦奔波？
為愁來日復虛度。
幾度榮枯夢，
依稀深谷中；
江波依舊曲岸旋，
隨沙沈復生。
嗚呼古城問何語？
不盡川波答何聲？
往昔當靜思，
雖有春暉暖，
茫茫四野無花香；
早春蒙薄紗，
唯見麥色發嫩黃；
結隊兒行商，
田間來去步蒼蒼。
百年若昨晨。
千曲川水日夜流，
川岸早春漫柳煙；
孤身繞山崖，
憂思逐浪翻……
(羅興典 譯)
賞析
島崎藤村的詩以火壹般的熱情高歌青春和愛情，語言優雅，形式自由，色調溫柔，想象豐富，充滿浪漫主義色彩。1897年他發表的第壹部詩集《嫩菜集》，宣告了日本近代抒情詩的開端。這部詩集，無論在內容和形式上，都以浪漫主義方法為日本近代詩歌寫下了光輝的壹頁。他的詩歌不但打碎了固有形式的桎梏，而且巧妙地把西方浪漫主義詩歌的表現手法和日本民族的傳統表現形式糅合在壹起；其內容擺脫了封建思想道德的束縛，著重抒發個性和思想感情的自由、解放。用語雅俗兼蓄，細膩深沈，引起了廣大青年心靈上的***鳴。
“小諸”，在今長野縣內。“繁縷”，石竹科越年草木本，生於山野，春開白色小花。“淺間”，火山名，標高2 542公尺，在今群馬、長野兩縣境內。“佐久”，郡名，而“濁酒”是當地產的低級酒。“千曲川”，河名，流經長野縣東部，以多曲而得名。這首詩最初以“旅情”和“壹小吟”為題，分兩部分分別發表在1900年4月的《明星》創刊號和《文學界》創刊號上，後合並收入《落梅集》。
這首詠懷古城的詩歌，彌漫著優雅而清寂的典型的日本韻味，是日本近代詩史上的佳作，也是島崎藤村和土井晚翠被譽為“雙璧”的原因之壹。在漫長的日本歷史中，日本歷代統治階級建造了許多古城，直至江戶末期(明治維新以前)，全國還保存著300余座，到了明治以後，這些古城陸續被毀，絕大部分只留下斷壁殘墻，成為文學懷想的常客。他的詩歌最大的成功，在於能以古色古香的傳統詩型(五七調或七五調)，伴著深沈的浪漫主義感傷，部分地再現了古城原貌，喚起人們對於歷史的懷念。因受人喜愛，這首詩被刻成詩碑，置於小諸的懷古園。它並沒有直接描寫古城，而只是寫了古城的外景，給人以“古城荒野”的感傷意境。
全詩分兩部分，第壹部分寫了作者在古城外的所見所聞所感，無奈中的詩人只能借酒消愁，聊以 *** 。在作者看來： 喝酒，喝的是壹種心情；借酒，借的是壹種意境。酒後，古城不純粹是古城，白雲不純粹是白雲，花草不純粹是花草，還要看酒後人的心態。第二部分“嗚呼古城問何語？/不盡川波答何聲？”表達了作者迷茫的心緒，心中有許多問題，卻找不到答案。“早春蒙薄紗，/唯見麥色發嫩黃；/結隊兒行商，/田間來去步蒼蒼”也生動地描繪出壹幅田間美妙畫卷。這些情愫的傳達，無法不讓我們讀者平添幾縷悠長遐思，無法不讓我們讀者回望早春的田間小路。我們聽到了麥子在發芽，聽到了商人在田間走過的腳步，聽到了田地裏的陽光金黃，聽到了暖風在吹拂，聽到了寧靜的日子在漫步。
這首詩脫情於景，借物抒情，深沈委婉地抒發了“遊子”旅途經小諸古城郊外的愁情。“孤身繞山崖，/憂思逐浪翻……”末尾這兩句點出了詩歌的主旨，表達了自己憂傷愁苦的情緒。詩歌用語輕柔委婉，寫景清新淡雅，抒情壓抑含蓄，帶有柔婉而傷感的情調，使熱情和憂傷成了本詩兩個主要的感情基調，而這也構成了他詩歌的特色。
(朱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