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是是我國第壹部詩歌總集。相傳為孔子冊定。先秦叫“詩”或“詩三百”,戰國時荀子始稱為“經”,漢代奉為儒家經典。內容少分風、雅、頌,全面反映了周初至戰國中葉五百多年的社會生活。手法和章法上采用賦、比、興,以四言為主,重章疊句,反復詠唱,音韻優美。我國現實主義詩歌創作的源頭就是以《詩經》為其濫觴的,《詩經》也正是以其現實主義手法和成就彪炳千秋光照萬代的。
? 《氓》是《詩經·衛風》中的壹篇。《衛風》是“十五國風”中的風詩。所謂“國風”,朱熹《詩經集註》說:“國者諸侯所封之城,而風者民俗歌謠之詞也。”可見《衛風》是衛國的風詩,屬於地方民歌土樂。衛國,舊說在殷都朝歌(今河南省淇縣)壹帶,相傳為康叔所建。《氓》是《衛風》中較為著名的詩篇。它通篇是棄婦的獨白。通過對戀愛、結婚、遭虐待、被遺棄過程的敘述表現出婦女在奴隸社會末期戀愛婚姻問題上的不幸遭遇,撻伐了男尊女卑的罪惡。它雖然和《邶風》中的《谷風》都是棄婦之詩,但它與《谷風》不同,《氓》更表現出婦女獨立人格和反抗意識。
? 《氓》是壹首優美的敘事詩。它以棄婦“我”的口吻展開敘述。第壹章,求戀,定情。“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棄婦本市壹位遭欺騙、被損害、身心受到嚴重創傷的婦女,按說敘述應當是飽含痛恨之情的,但詩篇卻以回憶往昔的方式,從當初“氓”來求婚的“蚩蚩”之態和殷殷之情著筆,這樣看似順序寫來,平淡自然,實則頗具匠心,飽含深意。“氓”當初笑嘻嘻地借購買蠶絲來求婚,說明他對女子早就打上了主意,因而態度殷勤主動。這就為後文寫“氓”的負心提供了對比,不言痛恨,卻能夠讓讀者產生厭惡之情,用意頗妙。這是訂婚前的情形,故稱男子為“氓”。訂婚之後男女間的稱呼也變了。“送子涉淇,至於頓丘。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將子無怒,秋以為期。”可見“氓”以他的甜言蜜語和獻殷勤取得了女子的同意,雙方結識定情了。“子”是對約為婚姻的男子的稱呼。女子真是天真善良單純熱情,被“氓”的假意熱情欺騙了,她接待了“氓”不說,還要送過淇水,到達頓丘。她希望對方請個好媒人,並約定秋天作為婚期。然而,從春天收獲蠶絲到秋天要經過漫長酷熱的夏天,這對熱情善良情感單純的女子來說是壹個考驗。第二章便極寫女子的相思之情及其結婚。如果說第壹章是開端,那麽這壹章則是感情的發展。單純熱情的女子輕信別人的言行,容易上當受騙,人家在騙他,他卻對人家篤情厚意。送“氓”走後,她便陷入了情網:“乘彼垝垣,以望復關。不見復關,泣涕漣漣。既見復關,載笑載言。”殊不知,女子此時殷切的盼望和真摯的相思,正為後文的遭遇巧設了鋪墊和襯托,也許此時的熱望與思念正預示著他的悲劇。女子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以我賄遷”的。
第三章寫女子的痛苦悔恨。果然男子是個“負心郎”,結婚之後他不再像初戀時那樣殷勤,而是三心二意,粗暴無禮,致使女子心裏非常痛苦。詩中以“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作比,象征男女新婚後的濃情蜜意說明剛剛結婚之後由於年輕女子的體態與美貌,使得他們曾壹起度過了壹段“沃若”甜蜜的日子。然而幾年之後,女子所得到的是什麽呢?“於嗟鳩兮,無食桑葚。”傳說斑鳩鳥貪吃桑葚而導致昏醉。詩篇以此作比由物及人帶出了女子痛苦的直白:“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是女子出嫁後對男子的稱呼。哎呀,女子呀,妳千萬不要沈迷在愛情裏面,因為“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這豈止是痛苦的悔恨,簡直就是血淚的吶喊。情節上又緊扣第2章,有切盼的喜悅而痛苦悔恨,感情大起大落,跌宕奔突給人以巨大的震撼。當然女子的痛苦悔恨正是忙始戀終棄,虛偽無情面目的折射。由此以下詩篇轉入悲憤的控訴。“桑之落矣,其黃而隕。”再次用商業做比說明隨著時間的推移,女子變得衰老,男子也情意衰竭,尤其憤恨的是,這位當年笑嘻嘻的男子,現在卻壹反當初的虔誠之態,“自我徂爾,三歲食貧”。這與當年“淇水湯湯,漸車帷裳”的迎親場面形成了多麽鮮明的對照。然而女子並沒有什麽過錯,“女也不爽,士二其行”。丈夫在婚後,尤其在女子色衰之後,三心二意,喜新厭舊,行為前後矛盾,反復無常,這才是根源所在。言語之中既包含憤恨之情,又說透了是非,指斥了丈夫的罪責。而他壹個癡情的女子,結婚之後卻壹心不二,忠於愛情,勤於家務,但這最終卻使他無法逃脫被人遺棄,遭受嘲笑的厄運。這是多麽不公平的現實啊!第五章,棄婦歷述自己操持家務的事實和悲慘的遭遇。“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短短幾句,從時空兩個方面表現了棄婦的任勞任怨和勤勞不怠:壹方面是結婚以後沒有壹天不起早貪黑,壹方面是室家之事無所不為,並不以為苦。這又是我們看到了棄婦的勤勞和剛強。即便如此,也難逃無端的暴虐:“言既遂矣,至於暴矣。”以至於被休回娘家。在夫家遭受暴虐,回到娘家該得到同情了吧?“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連自己的親兄弟也不但不理解她,同情他,反而取笑他,戲弄他,這不能不使他感到孤獨與悲傷。
第六章是指斥與決裂。這壹章是全詩情節的高潮,棄婦心理活動最為激烈。先是當初“及爾偕老”的誓願與如今“老使我願”的事實的對比,指斥丈夫的背信棄義,口是心非。再說“淇則有岸,隰則有泮”的比喻,控訴丈夫行為放蕩,沒有規矩。然後回憶“總角之宴,言笑晏晏”的歡樂情景,譴責丈夫的忘恩負義,翻臉無情。最後抓住丈夫口是心非的本質,說道:既然妳連當初誠懇發誓的言辭都不顧念,我還跟妳有什麽愛情?怨憤之中不無反抗意識。
詩中塑造了壹個鮮明生動的抒情主人公形象,自始至終表達了壹個熱情善良、純真幼稚、勤勞剛強的女子在遭受厄運,被無端遺棄之後的內心獨白,性格突出,感情真摯。然而,棄婦不是壹個孤零零的人物壹方面從他身上可以折射出禮教社會的不平等現實——女人處於被動地位,任人宰割,如詩中戀愛時,他是被動的,結婚後他只有被驅使的權力,也是被壓迫的,以至於被休出夫家,那更是他悲慘的命運。另壹方面可以折射出當時冷酷的社會現實——棄婦遭遇悲慘,連親兄弟也不同情。這多麽令人寒心。當然與此相反的人物“氓”,則是壹個應該鞭笞的形象。然而,幾千年封建社會卻顛倒是非,美化“氓”而責備棄婦,這正說明幾千年封建社會的歷史是壹部“吃人”的歷史,而被吞噬最多的當是婦女。
除了在性格刻畫和心理描寫方面特點突出外,在結構上通篇是棄婦的回憶,回憶之末又間以插敘,同時在感情線索上,隨著事情的發展而從戀愛的喜悅、思念的熱望到遭受遺棄後的爆發控訴,以至於最後的果斷決絕,波瀾起伏,變化多姿。加以對比、比喻等修辭手法的運用和優美形象的語言,更增強了表達效果,從而表現出我國幼年詩歌成熟的藝術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