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惠特曼《傍晚時我聽見》愛情詩鑒賞
〔美國〕 惠特曼
傍晚時我聽見我的名字在國會中如何的受到贊美,但對於我,隨著來的並不是壹個快樂的夜,
或者當我豪飲,或者當我的計劃成功時,我仍然感覺不到快樂,
可是那壹天,當天曉時,我非常健康地從床上起來,精神煥發,歌唱著,呼吸著秋天的成熟的氣息,
當我看到西方的圓月發白,並在新曉的曙光中消失,
當我獨自壹人在海濱徘徊, *** 著身體,和清涼的海水壹同歡笑,看著太陽升起,
並且當我想著我的好友,我的情人,如何正在路上走來,哦,這時我是快樂的,
哦,這時,每吸壹口氣覺得更甜美,那壹整天的飲食對我更加滋養,美麗的白天也安適地過去,
第二天也帶來了同樣的快樂,第三天晚間,我的朋友就來了,
而在那壹夜,當萬籟俱寂的時候,我聽著海水幽緩地,不停地卷到海岸上,
我聽著海水與砂礫沙沙的聲音,好象對我低語表示祝賀,
因為我最愛的人,在涼夜中,在同壹個被單下,睡在我的身邊。
在秋夜的寂靜月光中,他的臉對著我,
他的手臂輕輕地摟著我,——那夜我是快樂的。
(楚圖南 譯)
這首發表於1860年的愛情詩,其中的抒情主人公能在“傍晚時聽見我的名字在國會中如何的受到贊美”,而且既會“豪飲”,又能使“計劃成功”,同時,還會“在海濱徘徊, *** 身體”,顯然這是壹個男性。那麽,他等待的“情人,如何正在路上走來”,與“最愛的人”“在同壹個被單下”睡著,“他的手臂輕輕地摟著我”,這個從遠處走來,摟抒情主人公的也不是壹位女性。可見,這首愛情詩,不是寫兩個異性間的戀愛的愛情詩。
愛情,是壹個廣義的詞,它除了有男女之間 *** 之情,也有親屬(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之間的親愛之情,更有同性別的摯友之間的友愛之情。描寫友愛之情的,也應屬於愛情詩。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中,有不少愛情詩,經後人研究考證,結論是:壹部分是給壹位黑皮膚女子的,壹部分是給壹位貴族美少年的。前者屬於 *** 之情,後者屬於友愛之情,但都是廣義的愛情詩。惠特曼的《草葉集》中有壹輯《蘆笛集》,其中壹首就是《傍晚時我聽見》。《蘆笛集》中的愛情詩多是“唱男人們彼此依戀的歌”(《在人跡罕到的小徑間》),寫“我們兩個小夥子廝纏在壹起,/彼此從來不分離……/有恃無恐地吃著,唱著,睡覺,相愛”(《我們兩個小夥子廝纏在壹起》),“作為良朋好友分手時……/那個要留下的摟著另壹個的脖子熱烈的親吻”(《妳想我拿筆要記錄什麽?》)。詩人“夢到那就是‘友愛’的新城池,/再沒有比雄偉的愛,更偉大的了”(《我在壹個夢中夢到》)……。壹些西方資產階級文人,從二十世紀西方社會的生活作風中的變態性心理與性生活出發,硬說莎士比亞在十四行詩中、惠特曼在《草葉集》中,表現了“同性戀”,這是把三百多年前的莎翁和壹百多年前的惠特曼“現代派化”了。封建社會末期的人文主義者莎士比亞和南北戰爭時代的民主詩人惠特曼,竟然寫出自己的“同性戀”,豈不是滑稽的事,哪還能形成優美的愛情詩?正確的說:惠特曼表現的是夥伴之間、親密的雄壯的愛。這種愛是純潔的、真摯的、永恒的。不能壹見外國人親吻和摟抱,就得誤為 *** 和同性戀。
《傍晚時我聽見》層次清晰,開頭兩行是說“不快樂”。詩篇用快樂事來比襯不快樂。在國會中受贊美,是名揚天下的事;豪飲當是非常痛快:計劃成功,應無比高興。然而,詩句由快樂事,壹轉折,跌落千丈,結果,感覺到的是不快樂。接著,說“快樂”。這有個以四個“當”字領起的前提,而且是在具體的“那壹天”。那壹天,“當天曉時”、“當我看到……新曉的曙光”、“當我獨自壹人……看著太陽升起”、“當我想著我的好友,我的情人,如何正在路上走來”,詩人是快樂的。前面三個“當”是講時間逐漸來臨,後壹個“當”才說出快樂的原因。這個快樂持續三天,直到友人來到。詩中“情人”壹詞,是指所愛的人,不是情夫、情婦的那個情人。舊譯“情人”,易誤為 *** ,這是東方人的理解。所愛的人,則應是廣泛的。最後壹層用“而在那壹夜”開始,講友愛以及友愛中的快樂,它勝過了全國揚名,勝過了豪飲和計劃成功。為了襯托這友愛,詩人給了它壹個富有詩意的自然風光的背景:萬籟俱寂,海水幽緩的沖刷砂岸,沙沙作響,涼夜中月光寂靜的照耀……,它是那麽優美、恬靜。在這背景上,再寫壹對好友同榻而眠:遠方來客,長途跋涉,走累了,摟著友人睡著了;詩人在秋光月夜中,快樂得靜思,難以入眠。
詩人渲染快樂心情,突出感覺和行為,由於盼望友人到來而高興,所以起床是“健康地”,自覺“精神煥發”,連呼吸的氣息也是“成熟的”,“甜美”的,飲食也覺得“滋養”,感到白天也“美麗”、“安適”。行動上,詩人高興地“歌唱著”,“獨自壹人在海濱徘徊, *** 著身體,和清涼的海水壹同歡樂,看著太陽升起”。總之,用了大量肯定的、積極的詞:這些“健康”、“成熟”、“歡笑”、“甜美”、“安適”等等,就構成壹種光明、喜氣洋洋的氣氛,使讀者與之***同快樂。何況,詩句中幾次用“哦”字來贊嘆這種快樂哩!
詩人寫友人之間深沈而真摯的愛,則不用狂熱、豪爽的紅火的場景,不寫酒肆中喧囂的、五光十色的背景上,夥伴們熱烈的擁抱的親吻。詩人寫月光海岸的靜謐情境,輕輕地摟抱,以突出愛的深沈,從而構成雋永的意味,深長的詩意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