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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可愛有趣的蘇東坡

前幾日,輔導壹個小朋友念古詩詞,挑了壹首蘇軾的《蔔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輔導完畢,自己不禁莞爾,覺得詞的含義有趣極了。

現在的普羅大眾了解“寂寞沙洲冷”此流行句子,無非是因為周傳雄的同名歌曲傳唱壹時。我猜詞作者,時任索尼臺灣區副總經理的陳信榮先生,閑來讀此闕時必被蘇軾創作時的背景故事深深打動過。(此處敲黑板重點:如果學生仔想寫好詩詞,好文章,找點古詩詞翻譯再改頭換面創作即可。)

了解此闕的含義前,壹定要了解壹下蘇軾其人。蘇軾是北宋的大文豪,唐宋八大家之壹(八大家還有他爸爸,他可愛的弟弟),詩詞文書畫俱佳。壹會兒和黃庭堅並稱“蘇黃”(指詩歌方面的作為),壹會兒和辛棄疾並稱“蘇辛”(指宋詞開創豪放派的作為),壹會兒和歐陽修並稱“歐蘇”(指散文方面的作為),另外還算是宋四家之壹(指書法作為,另外三位是黃庭堅、米芾和蔡襄)。他的人生真忙得不亦樂乎。

世人對其評價普遍認為才華橫溢,灑脫豪放,多舛多情,幽默達觀。用現代語說,他就是壹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壹個純粹的人,壹個有理想的人,壹個有道德的人。他玩的是高級調侃趣味,他想得很明白啊,“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知乎上曾經有人提問:蘇軾到底是怎樣的壹個凡人?於是有大家給出了研究答案,煞是有趣。略舉例子給各位看官。

舉例壹:馬夢得同歲(老蘇的日記所寫)

馬夢得與仆同歲月生,少仆八日。是歲生者,無富貴人,而仆與夢得為窮之冠。即吾二人而觀之,當推夢得為首。

翻譯:我和馬某某同年同月生,他比我小8天。據我觀察這年生的人,都是窮逼,而我和馬某是窮逼中的頂級窮逼。就我們二人相比較看,應該是馬夢得比我更窮逼。

馬夢得是追隨老蘇幾十年的忠心不二的門人啊,鐵桿蘇粉。

舉例二:退之平生多得謗譽(老蘇日記所寫)

退之詩雲:‘我生之辰,月宿南鬥。'乃知退之磨蠍為身宮,而仆乃以磨蠍為命,平生多得謗譽,殆是同病也。

翻譯:韓愈詩裏寫他是摩羯座的,我也是這個星座的。我倆都命苦,可見不是什麽好星座。

雖然兩人相隔了三百多年,但蘇軾卻引韓愈為人生知己,盛贊他有“文起八代之衰”,韓愈為“唐宋八大家”之首。但是,天蠍座的命並沒有比摩羯座好多少啊。

舉例三:武帝踞廁見衛青(老蘇日記)

漢武帝無道,無足觀者,惟踞廁見衛青,不冠不見汲長孺,為可佳耳。若青奴才,雅宜舐痔,踞廁見之,正其宜也。 

翻譯:漢武帝這個人很討厭,這輩子就幹了壹件好事,就是當著衛青的面拉屎。我看很好啊,畢竟衛青這人只配給人舔菊,當著他的面拉屎,很適合。

蘇軾此番調侃的話真是令人瞠目。

舉例四:臞仙帖(老蘇日記)

司馬相如諂事武帝,開西南夷之隙。及病且死,猶草《封禪書》,此所謂死而不已者耶?

翻譯:司馬相如拍漢武帝馬屁,臨死還寫了個《封禪書》,這就是在用生命拍馬屁了。

舉例五:蘇軾關於其痔瘡的記述

余患赤目,或言不可食膾。余欲聽之,而口不可,曰:‘我與子為口,彼與子為眼,彼何厚,我何薄?以彼患而廢我食,不可。

翻譯:蘇軾患了紅眼病,有人告訴他不要吃肉,少吃油膩。蘇軾說:我的嘴巴不聽話啊。

也是,讓壹個發明了千年美食東坡肉的人不吃肉,不是難為他嗎?在《與程正輔書》裏面他又詳細描述了如何與痔瘡作鬥爭的過程。他用茯苓和黑芝麻自制了香噴噴的面餅(人稱東坡茯苓餅)。他寫信告訴老程茯苓餅的做法,還說:我不吃肉了,自從吃了茯苓餅,我的痔瘡小多了。

舉例五:《東坡雜記·愈禁愈傳》裏描述,東坡的詩作寫得太好,被人們爭相傳抄傳誦,宋徽宗年間,朝廷下令禁止傳誦他的詩歌,結果人們用實際行動給了朝廷壹記響亮的耳光。“吾文如萬斛泉源……“,東坡也不客氣自稱自己的文章寫得太好了。

從上面的描述,我們知道了老蘇是壹個頗為可愛有趣味的人,於是回頭來看此詞。這是他四十余歲被貶至黃州(金湖北黃岡)作團練副使期間作的詞。世人歷來願意以它為壹首愛情詞,而非政治失意的影射之作。據《宋六十名家詞·東坡詞》載,此詞還有壹序,摘錄如下:

有溫都監女,頗有色。年十六,不肯嫁人。聞坡至,甚喜。每夜聞坡諷詠,則徘徊窗下,坡覺而推窗,則其女逾墻而去。坡從而物色之曰:“當呼王郎,與之子為姻。未幾,而坡過海,女遂卒,葬於沙灘側。坡回惠,為賦此詞。

蘇軾寓居定惠院,每到他深夜吟詩時,總有壹位美女在窗外徘徊。當推窗尋找時,她卻杳然無蹤。 “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由此說來,句中的幽人該是指那位神秘美麗的女子了。在蘇軾離開黃州後,女子拒絕嫁與他人,心碎而死,埋葬在沙洲之畔。於是,就賦此闕《蔔算子》。有人疑問為什麽老蘇不納那個女子,卻物色王郎之子與她為姻,最終使她郁郁而亡。

不過,我覺得此詞沒有那麽悲傷哦,這個故事只是個傳說。蘇軾為發妻可以悲傷地寫“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為壹個素昧平生的女子沒有必要喔。以蘇軾的調侃意味,最後壹句“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頗有況味。

全文的中心思想來了!(敲黑板,重點)鴻雁挑了又挑梧桐樹枝,在其上跳來跳去卻始終沒有為哪根樹枝停留,最後無奈地落在寂寞清冷的沙洲上。哈哈!壹句警世恒言啊:姑娘啊,姑娘啊,妳這個不肯嫁,那個不肯嫁,始終不為哪個男子駐足,那妳就只好壹個人寂寞孤獨地老死在沙洲上啊。所以,今後若有齊天大聖的女子,只好用此句揶揄。老蘇啊,妳真是個調侃高手,不由人撫掌大笑。妳這壹句,和調侃張先八十娶十八“壹樹梨花壓海棠“有異曲同工之妙。

美眉們,不要在亂花漸欲迷人眼,揀盡寒枝不肯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