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硝煙熏過的眼睛,
替我回家。
去到我的家.
替我看看我那蒼老的雙親,
替我問候那夢裏相思的姑娘,
替我拜訪那父老鄉親,
兄弟,
替我回家……….
妳路過那喧囂的集市,
是否見到集市上賣菜的鄉親,
那是我童年的朋友,
我們曾壹起玩鬧,
給他們壹個微笑吧,
替我問聲好.
兄弟,
妳路過那村頭寒鴉築巢的大樹,
是否見到我白發蒼蒼的親娘,
抱抱我的老娘啊
替我問聲好,
替我擦去那二十年未曾幹涸的眼淚,
替我抹去她頭上的霜花,
替我喊聲—親娘,
再告訴我她,
當子彈進入我的胸膛,.
我曾看見母親的眼淚和
歲月裏永遠褪不去的蒼涼.
兄弟,
妳路過那矮矮的東墻,
看著滿院的茉莉香,
是否見到那大辮子的姑娘,
那是我的情人,
是我心上的姑娘.
替我獻上青青的老山蘭,
替我捎個口信,
硝煙過後的戰場,
她是我眼裏最美麗的景象.
兄弟,
妳路過那街邊小巷,
妳是否看見孩童在盡情地玩鬧,
他們有著我壹樣的眼睛,
壹樣的鄉音,壹樣頭發。
他們是我的後輩,
重復著我童年的遊戲.
兄弟,
給他們壹個微笑吧,
讓他們盡情地在藍天下歡笑.
兄弟,
再拖著妳傷殘的軀體,
替我看看那歷史攢成的黃河谷地,
替我看看那歲月累成的長江兩岸?
替我摸摸那金色的麥浪,
替我聽聽那萬年的松濤,
替我向人們微笑,
替我向大地問好。
我留在這裏,
再也回不了故鄉, 再也侍奉不了年邁的雙親,
再也擁抱不了我那美麗姑娘
再也見不了童年故交
我寂寞的靈魂裏
盼妳能替我回去故鄉,
替我問問我的爹娘,
在老去的歲月裏
記得我是最忠貞的兒郎,
替我再問問我親愛的姑娘,
告訴她啊,
墳頭她送的玫瑰早已枯萎,
可永遠是我靈魂裏最亮的光芒.
替我問問我的鄉親
讓他們還能想起
年少的兒郎
去了那邊關的戰場,
從此再也沒能回到家鄉.
兄弟啊,
來到我的墳前吧!
用妳那傷殘的軀體,
用妳那傷痛的眼睛,
來到我們最後分別的戰場吧!
這裏有我們用生命刻畫的諾言,
有著我們用鮮血寫下的驕傲。
我再也挪不動我的身軀,
我再也不能向妳微笑,
我的靈魂守候在這裏,
至今還在守衛著邊疆。
兄弟,
二十年的歲月裏,
早已平靜的戰場,
安詳寧靜的夜裏,
我聽著妳壹次壹次來到這裏,
叫我兄弟,
哭著把我喚醒,
兄弟啊,
我生死並肩的兄弟。
替我回家,
二十年的回望裏,
我看不到我迢迢的故裏,
我聽不到親人的聲音,
我挪不動我的身軀,
我張不開我的眼睛,
我的靈魂至今還有著壹如既往的渴望,
渴望妳們能來到這裏。
兄弟啊, 在長煙下,
在落日裏,
妳壹次壹次來到這裏。
妳捧著滿懷的木棉花,
帶著妳二十年來想說的話,
妳來到這裏,
兄弟,替我回家,
穿過那蒼茫叢林,
越過那千裏沃野。
替我回趟家,
替我沿著鐵軌,
替我順著河流,
往回走過我們曾走過的路。
替我張望那萬裏河山.
替我看看春天的花兒,
秋天的麥穗,
是否大地上有著鳥兒的撕鳴,
和人流的擁擠。
替我聽聽那河流的洶湧,
兩岸的風景;.
問候我的親人,
問候我的故交。
讓他們能想起,
年輕的中國軍人,
長眠在這片土地。.
讓他們記得,
我把軀體留在了這裏,
築成了萬裏的長城,
千年的堤岸,
我們的血肉匯入了河流,
我的靈魂在這裏永遠地守候,
守候我們永遠的家園.
兄弟,替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