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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波:愛欲之人,猶如執炬

愛欲之人,猶如執炬。

道路不同,會見無期。

對國外的詩歌流派並不熟悉,偶然讀到這樣壹句詩,覺得極為驚艷,溫柔的瘋狂,固執的浪漫,無意的深情,也因此看到了詩人的壹生。帶著廚師帽子在島上構建自我的尼采,捂著流血耳朵不停作畫的梵高,在牢房中喃喃自語的王爾德,噩運與命運總是在漫不經心的爭執中親吻他們,在高臺上撒下詩稿的蘭波也難以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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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波1854年生於法國夏爾維勒,父親身為軍人又熱愛冒險,在他幼年時丟下妻兒獨自遠行,母親恪守傳統禮法,行事古板嚴謹,家庭氛圍沈默而壓抑,有光必有影,沈默伴隨爆發,長久生活在孤僻環境的蘭波難以克制身上法蘭西爛漫的血統,他多次離家出走,甚至揚言殺死上帝,他桀驁不馴卻又冷峻憂郁,好在得遇良師。

十幾歲的少年,年紀尚輕卻厭煩世間種種,有些才情也拿過些許獎項,容貌英俊受人追捧,自然自視甚高,老師喬治·伊森巴爾對他的教導,使他從拉丁文轉變到法語寫作,詩歌創作水平與表達能力日益精進,骨血裏的反叛精神並不能讓他乖乖成為眾人稱道的好學生。

1870年普法戰爭爆發,而後壹年在色當會戰中法國皇帝被普魯士俘獲簽定了喪權辱國的割地賠款條約,德國皇帝在法國凡爾賽宮稱帝引發了巴黎公社運動,蘭波第三次出逃千裏奔赴參加巴黎公社運動,他為民眾的反叛思想歡呼,嘲笑指責中產階級的懦弱,他盡情創作詩歌鼓動群眾,加入了自由射手隊,成為壹個無政府主義者,酗酒、抽大麻,衣衫襤褸地招搖過市,以此昭顯自己的不同來打破常規,可巴黎公社如煙火般絢爛而逝,他也不得不失望而歸,回到毫無生氣的家鄉。

16歲的蘭波他的詩歌王國充滿想象,他帶友人進行時空之旅前往神秘國度,那裏居住著魔法師、神、天使和精靈,他的詩歌也充滿了悲傷,被未知的恐懼纏繞,有難以掙脫的束縛,因而他苦苦掙紮,旁人難以知曉的痛苦,超常來自敏感,外表叛逆來自內心壓抑,他只能以物欲盡情發泄。

他自認天賦異稟,有幸孤身獨處,只獨自壹人而已,獨自被稠密的思想包裹,只因有點狂妄,把美麗的詞句含在唇舌之間,倘若心情尚可,小口小口抿碎將溫柔渡給妳,倘若今日欠佳,獨自溶解到全身的血液中去,讓諸神也難以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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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太多世間卑劣爭執的婚姻,他反過來罔顧人情禮法偏愛爛漫激情。愛詩歌只愛它的純粹清澈,愛流浪只愛它的無拘自由,可他愛人必然是全心全意,他天生敏感多情,遠在藝術造詣之上,尋找的只是情緒,並非綺麗的風景。

說來也是奇怪,冬日氣候並不能依靠短暫的暖和溫度疊加迎來壹個屬於春天的日子,而愛也不會因為多年的相識日積月累層層疊加,僅僅壹個瞬間產生的星火卻能夠帶來荒唐的歡宴、離奇的旅行、毫無節制的私情,浪擲時光換來***享孤獨的曼妙。

少年對世界離奇又偏執的看法無聲之中惹得旁人側目,壹首《醉舟》闖進了詩人的璀璨星河,自帶光暈的星雲引入跌跌撞撞的曲折路徑,也使得當時頗有名氣的象征派詩人魏爾倫不惜為他俯下矜貴身姿邀他前來做客,提筆反復琢磨不定的信遠不及親身相迎來的熱烈,如此壹遇,如冰河初雪消融,如涸澤逢著雨露,如草木氤氳成霧。

當時魏爾倫已經結婚,且年長蘭波十歲,妻子年輕貌美,家境優渥,名聲斐然,可無人知他所想,詩歌中奔湧的意象,骨血裏奔張的情感,光怪陸離的脆弱情緒,被旁人羨慕的生活所掩蓋,妻子不理解,友人不理解,唯有蘭波壹語道破他所思所想。人如琴瑟,持物者可將其束之高閣供人仰慕觀賞,也可撥弄音弦高山遇流水,但繞梁三日,余音再難斷。

他們彼此不出意外的產生同性戀情,從前的生活是壹泉死水波瀾不驚,如今遇見這樣壹個人,眼裏全是海市蜃樓,明明目空壹切,卻只能看見妳。之後的壹年半中,他們雙雙出入來往於咖啡館和文學沙龍,在熱戀期間的兩人用自己不可壹世的夢想與靈光批判著世間種種,蘭波詩歌的造詣達到了巔峰,卻仍舊難以挽留愛情頹然的沒落。

魏爾倫與他,有著相似的風流才情,道路卻總是不同的,蘭波生性偏激向來隨心所欲,魏爾倫理性取舍有所顧忌,除卻詩人的激情與洶湧的愛意,兩人剩下的是無止無休的爭吵與辯駁。

浪跡天涯走遍他鄉之後,他們親手打碎了自己營造的夢境,在激烈爭吵中魏爾倫憤然向蘭波開槍,打傷了蘭波的手臂,魏爾倫被判入獄兩年,兩人因此而分離,蘭波回到母親家中養傷,完成了詩作《地獄壹季》,在移居倫敦完成《彩圖集》後便從此放棄文學創作。

蘭波的壹生以19歲的愛情為分界點,有些輕狂,有些妄為的少年,在愛情構建的夢境中歡舞跳躍,卻不小心打碎了現實的鏡子跌入自由的深淵。

03

兩年之後蘭波與魏爾倫的重逢早已物事人非,最後壹次在德國的相遇未來得及道聲珍重便匆匆轉身離去,魏爾倫被迫皈依了天主教,過上了他猶如傀儡的舒適體面的生活,

蘭波受夠了早年的放縱,從事壹些穩定收入的工作繼續浪蕩各地,詩歌不再是他們生活的全部,星星點點的離開了他們營造的夢境,逐漸陷入黑暗,埋入荒蕪。

蘭波十幾歲時寫下“我的生命不過是溫柔的瘋狂,眼裏壹片海,我卻不肯藍”,滿眼都驕傲,而遇到魏爾倫之後,他寫“我永恒的靈魂,註視著妳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壹心壹意全是愛與珍惜,離開魏爾倫之後,他寫“我是被天上的彩虹罰下地獄,幸福曾是我的災難,我的懺悔和我的蛆蟲”開悔過自己的放縱。

熱戀時在他們二人在各自詩作中彼此都稱道對方,如蘭波在他的名詩《元音》以玩笑的口吻暗指魏爾倫的眼睛,而另壹首詩作《地獄之季》中,這對伴侶同樣也出現其中。

言語偏激如蘭波,他在日後回憶這段愛情時寫“從骨子裏看,我是畜生”,但他同時也寫下永恒“那是滄海,融入太陽”,魏爾倫曾說對蘭波的記憶“有如太陽照耀我,永不熄滅”。

魏爾倫在回憶時寫“當鐘聲鳴響,壹切窒息,回憶悠遠的歲月我哭泣。”“往事如煙,在眼前重現,我淚落如雨,我走了,惡風卷著我,東飄西零,飄呵,飄呵,宛如那枯葉飄零。”

而蘭波此刻獨自走在有大海、太陽、沙漠的地,在跋涉途中回憶過往,再也聽不到詩歌的吟唱,神、精靈、魔法師壹壹離他而去,病魔悄然而至。

如他所說的“我將遠去,到很遠的地方,就像波希米亞人”,他直至離世依舊籠罩著純真的幻覺,獨自承受了海浪的洗禮,對這壹切荒妙神奇,他都信而不疑。

愛欲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人間關系如此殘破,猶如魏爾倫與蘭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