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江南走過”,短短六個字,暗示過客之匆匆,為下文做了鋪墊,同時又暗含了詩的主題“美麗的錯誤”。“那留在季節裏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形象地寫出了思婦相思之苦。“開落的蓮花”,倒裝為“蓮花的開落”,增添了詩歌的音韻和諧之美,而比喻的手法更將親人遠行,獨守空閨之人的悠悠等待之情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來,若非相愛之深、相思之切,怎會
容顏憔悴如斯。同時亦有自“君去後、首如飛蓬”之意,女為悅己者容,相思之人不在眼前,哪有心思,“日晚倦梳頭”。更為妙絕的是“留在季節裏”,壹個“留”字,韻味全出。
“妳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心如城,心若道,比喻新穎巧妙。城是寂寞的。怎樣的寂寞?‘‘東風不來,柳絮不飛”,無東風,無飛絮,缺少了日長飛絮輕飄的小城怎不寂寞。有人問,江南小城怎會如此?思婦眼中又怎會不如此。景語,情語也。而柳絮不飛恰又是思婦心中實景,愛人不在,心如死灰。街是向晚的,青石板路,日落黃昏,思
婦目光所及,小巷悠長,空曠寂寞,恰如其心。
“妳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緊掩的窗扉”,著以“小小”二字,自是妙不可言。心中有千般愁苦,百種相思,卻無人無處訴說,只得緊緊鎖住。三月的良辰美景化若無物,以致
窗扉緊掩,春帳不揭,而這壹切皆源於“蛩音不響”,遊子不歸,這怎壹個“愁”字了得。
本節比喻的精巧運用,除表現在喻體選擇的匠心獨運之外,還在於為了準確體現思婦相思之情而做的層層渲染,如“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對“城”的渲染,“三月的春幃不
揭”對“窗扉”的烘托。
“達達的馬蹄”帶來了歸人的消息,給閨中思婦帶來壹股東風,應是柳絮飄飛、姹紫嫣紅的時令了,應是春風吹起帳幕,纖手打開窗的季節了,但“我不是歸人,是過客……”打破眼前的夢景,原來這壹段美麗是“錯”出來的,是個美麗的錯誤。’
這首詩描寫的是思婦盼望歸人的執著的愛情。但細細想來,卻是歸人對思婦的思念,作者采用了換位的手法,通過設想思婦對歸人思念的情景,來表現歸人對思婦的相思之情。這種手法在古詩中常見。如杜甫《月夜》壹詩,明明是身在長安的自己思念家中的妻兒,下筆時卻是“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香霧雲鬃濕,清輝玉臂寒。”霧濕雲鬃,月寒玉臂。望
月愈久而憶念愈深,甚至會擔心她的丈夫是否還活著,怎能不熱淚盈眶?而這,又完全是作者想像中的情景。在這壹點上,《錯誤》有異曲同工之妙。“如開落的蓮花的容顏”,“如小小的寂寞的城”和“小小的窗扉緊掩”的心,以及“達達的馬蹄”所帶來的那種欣喜,這壹切也都是作者所想的,以“妳對我的思念之苦”,來寫我對妳的思念之切,構思精巧。
鄭愁予,本名鄭文韜’,1933年出生於濟南,少年時代隨當國民黨軍官的父親走遍大江南北、長城內外,飽覽祖國各地風土人情、山水風光,1949年隨家人去臺灣。此詩寫於1954年,作者正20歲,遠離大陸,故土之思自會油然而生。而詩人之名鄭愁予,正是采用了辛棄疾的詩句“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之意,而辛棄疾此詞抒發的正是故國、故土之思,作者以此為名,深意不言自明。
詩中思婦思念遊子,實則是遊子思念思婦,遊子是作者。思婦是故土、故鄉,抒發對故國之思是合情合理的,認為此詩是鄉愁詩是有壹定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