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這壹諺語,至少是在宋元時代就已開始形成和流傳了。這時的蘇州已被稱為人間的天堂了。究其內涵,必定是風土清嘉,景物秀麗,所謂山溫水暖似名姝,名園佳亭如棋布。
蘇州真的是江南壹座十分美麗的古城,它也是江南的魚米之鄉。蘇州城的古撲、幽靜和秀美,自古至今就有不少文人墨客的贊嘆。可是,在我的心坎裏,讓我久久難忘的還是蘇州的雨巷。說來,真的讓人意味深長,回味無窮。
如果是陽春三月,那朦朦朧朧的細雨就會讓這座城池,傾刻變成了夢樣的、詩樣的煙雨小城——小河朦朧,小巷幽深;青瓦白墻,漆門銅環;樹木清翠,花草鮮艷。城內是小巷的壹番神秘,城外是遠山的壹片青幽。尤其是那傍水的小巷,在雨中更是風情萬種。那些石子路、石板路,將人們引入平常,引入世俗,引入悠遠,引入靜雅。東坡巷、西施巷、白蓮巷、海棠巷、觀音巷、孩兒巷、太監巷……那些小巷兒,不管是幽長的,還是不幽長的;不管是漂亮的,還是不漂亮的;不管是出名的,還是不出名的,都會顯出壹番說不盡的風情,使人們壹樣的感到溫馨和雅致。
雨天的小巷,讓人很著迷,也更見這座城池的那番精神:雨打濕了石子、石板,壹番幹凈,壹番清涼,壹番親切。那些身材修長的女孩兒,會舉著各色各樣的尼龍傘,舞動著曼妙的身姿,遊走在深長幽曲的小巷中。那漂亮輕薄的絲綢衣袖,隨著風和人的躍動,悄悄地滑落下來,露出那白皙、細嫩的手臂,讓潮濕的風兒吹著,心裏忽然就有了壹種愉悅的感覺,便將那漂亮、柔和的臉兒微微上揚,顯出壹番說不盡的傲慢風韻。
風也絲絲,雨也絲絲,情也絲絲。
清晨,小巷會顯得格外的寧靜,在這美好的寧靜中,也會傳來賣花姑娘委婉動聽的叫賣聲:“梔子花!——白蘭花!——”聲音在靜寂的小巷裏回蕩,特別的悅耳好聽。於是在那幽靜雅致的院落中,在那臨巷近河的小窗下,就會有女孩子或年青的婦女遐想:如果在自己的鬢發與衣襟上,佩戴壹朵梔子花或是白蘭花,看著花的美麗,聞著花的馨香,那該是多麽的好啊!
還有那鮮艷的玫瑰花,在賣花姑娘的籃子裏搖曳著,花蕊素面朝天,猶如還在枝頭,花瓣上還沾著晶瑩的雨珠。散發出的卻又是玫瑰的香氣,它從籃子裏向外飄出,飄到巷子裏,飄到小石橋,飄到河面上。
夜晚,在那幽深的巷子裏,那沿街叫賣餛飩和赤豆粥的駱駝擔,便使這座小城有了別樣的情趣。靈巧的擔子,精巧的爐子,那橙紅色的鮮亮爐火,呈現在燈光不太明亮的小巷之中,使小巷也有了靈魂。夜深人靜的時候,那清脆的梆子聲,“篤、篤、篤”地傳播於深深的夜色和濃濃的雨霧之中,即使是到了深夜,小巷變得更為靜謐,仍然使人們覺得,這座城池還安祥地跳動著生命的旋律。
當然,還有那特別好聽的蘇州評彈。這大概是中國最簡樸,也最優雅的民間藝術了。它那從頭到尾的撲素,從頭到尾的單純,還有從頭到尾的清雅。它那頓錯明亮、清脆甜潤、委婉動情的吳語說唱,給人的是恰當,是分寸,是有節制的情感流淌,是哀,是怒,是悲,是喜,都悄然溶進那淅淅瀝瀝的細細雨聲中,在那夜色朦朧的雨巷裏悠揚地飄著,飄著……
第二篇
戴望舒的詩歌創作,也接受了古典詩詞藝術營養的深深陶冶。在《雨巷》中,詩人創造了壹個丁香壹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的象征性的抒情形象。這顯然是受古代詩詞中壹些作品的啟發。用丁香結,即丁香的花蕾來象征人們的愁心,是中國古代詩詞中壹個傳統的表現方法。如李商隱的《代贈》詩中就有過“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的詩句。南唐李璟更把丁香結和雨中惆悵聯系在壹起了。他的《浣溪沙》:
手卷真珠上玉鉤,依前春恨鎖重樓。風裏落花誰是主?思悠悠!
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回首綠波三楚暮,接天流。
這首詩裏就是用雨中丁香結作為人的愁心的象征的,很顯然,戴望舒從這些詩詞中吸取了描寫愁情的意境和方法,用來構成《雨巷》的意境和想象。這種吸收和借鑒是很明顯的。但是,能不能說《雨巷》的意境和形象就是舊唐詩名句“丁香空結雨中愁”的現代白話版的擴充和“稀釋”呢?我以為不能這麽看。在構成《雨巷》的意境和形象時,詩人既吸吮了前人的果汁,又有了自己的創造。
第壹,古人在詩裏以丁香結本身象征愁心。《雨巷》則想象了壹個如丁香壹樣結著愁怨的姑娘。她有丁香般的憂愁,也有丁香壹樣的美麗和芬芳。這樣就由單純的愁心的借喻,變成了含著憂愁的美好理想的化身。這個新的形象包含了作者的美的追求。包含了作者美好理想幻滅的痛苦。
第二,詩人在《雨巷》中運用了新鮮的現代語言,來描繪這壹雨中定西那個壹樣姑娘倏忽即逝的形象,與古典詩詞套用陳詞舊典不同,也與詩人早期寫的其他充滿舊詩詞調子的作品迥異,表現了更多的新時代的氣息。“丁香空結雨中愁”,沒有“丁香壹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更能喚起人們希望和幻滅的情緒。在表現時代的憂愁的領域裏,這個形象是壹個難得的創造。
第三,在古代詩詞裏,雨中丁香結是以真實的生活景物來寄托詩人的感情。《雨巷》中那個在雨中飄過的丁香壹樣的姑娘的形象,就帶上了更多的詩人想象的成分。它既是生活中可能出現的情景,又是作家馳騁藝術想象的結晶,是真實與想象相結合所產生的藝術真實的形象。戴望舒說:“詩是由真實經過想象而出來的,不單是真實的,也不單是想象的。”(《詩論零劄》十三)我們說《雨巷》的意境形象借鑒於古典詩詞,又超越於古典詩詞,最主要的即因為它是詩人依據生活的經驗而又加上了自己想象的創造。它是比生活更美的藝術想象的產物。
《雨巷》最初為人稱道,壹個重要的方面是它的音節的優美。葉聖陶盛贊這首詩“替新詩的音節開了壹個新的紀元”,雖然未免有些過譽,但首先看到了它的音節的優美這壹特點,不能不說是有見地的。《雨巷》全詩***七節。第壹節和最後壹節除“逢著”改為“飄過”之外,其他語句完全壹樣。這樣起結復見,首尾呼應,同壹主調在詩中重復出現,加強了全詩的音樂感,也加重了詩人仿徨和幻滅心境的表現力。整個詩每節六行,每行字數長短不壹,參差不齊,而又大體在相隔不遠的行裏重復壹次韻腳。每節押的兩次到三次,從頭至尾沒有換韻。全詩句子都很短,有些短的句子還切斷了詞句的關連。而有些同樣的字在韻腳中多次出現,如 “雨巷”“姑娘”“芬芳”“惆悵”“眼光”,有意地使壹個音響在人們的聽覺中反復。這樣就造成了壹種回蕩的旋律和流暢的節奏。讀起來,像壹首輕柔而沈思讀小夜曲。壹個寂寞而痛苦讀旋律在全曲中反復回響,縈繞在人的心頭。
為了強化全詩的音樂性,詩人還吸取了外國詩歌中的壹些技法,在同壹節詩中讓同樣的字句更叠相見。這種語言上的重復,復沓,像交織壹起的抒情樂句反復壹樣,聽起來悅耳,和諧,又加重了詩的抒情色彩。在浪漫的自由詩和“新月派”的豆腐幹詩體盛行的時候,戴望舒送來了優美動聽的《雨巷》,開拓了音樂在新詩中表現的新天地。
戴望舒這種對新詩音樂性對追求,到《雨巷》是高峰,也是結束。此後,他開始了“對詩歌底他所謂‘音樂的成分’勇敢的反叛”,(杜衡語)走向對詩的內在情緒韻律的追求。他的另壹首著名詩篇《我的記憶》,就是這種追求的壹個新的裏程碑。戴望舒的這種變化,反映了他新的美學見解和藝術追求,但這決不能否認《雨巷》對新詩音樂美嘗試的意義。偏愛是藝術欣賞的伴侶。這首《雨巷》,是新詩中壹顆發光的明珠,值得我們珍讀!
戴望舒的詩深得中國古典詩詞中婉約詩風的遺韻,又受到法國象征詩派的影響,因而他的早期詩作總體上表現出孤獨、抑郁和消沈的特點。《雨巷》就是這樣。這首詩寫的是梅雨季節江南小巷中的壹個場景。細雨蒙蒙中,“我”懷著壹種落寞、惆悵的情緒和壹絲微茫的希望,撐著油紙傘在悠長寂寞的小巷中踽踽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