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寫的詩,用字相對要簡單很多,生僻字基本見不到。名詞和動詞都是常見的。成年人閱讀孩子寫的詩,唯壹不匹配的能力是想象力。比如姜二嫚的這首詩《光》:
成年人說生活不止於眼前的茍且,還有詩與遠方。但對於孩子來說,詩不在遠方,就在近旁。讀姜二嫚的詩,我們會看到壹個孩子是怎麽探索她所見到的世界的,比如蘋果,比如螢火蟲、西瓜、蝦餅,這些進入到詩歌中的常見之物。姜二嫚有自己的發言權,告訴別人她見過並且嘗試過。在這首《早晨》中,天空是這樣亮起來的:
成年人習慣說天開始變亮了。但個人對於“亮”的感受是盲目的。在姜二嫚的這首詩裏,她的眼睛才是天亮了的源頭,而不是別的。光線的變化源自於眼睛的捕捉。
讀孩子寫的詩,太多的評論只能彰顯想象力的貧瘠,成年人的世故中有計算而少感受,成年人的詩要麽習慣於精確,什麽是什麽,什麽不是什麽。要麽善於將神秘隱藏在文字中,寫詩如同念咒做法,詩不重要,重要的是意象。以至於壹首詩寫出來,滿天神佛飛舞。在孩子寫的詩作中,簡單的想象力有著最開始的樣子。比如姜二嫚的這首《古詩》:
壹首古詩,最能代表它的是它的年齡,然後才是詩。從這個角度來講,姜二嫚理解古詩的樣子,不是詩怎麽寫,而是這首詩是古老的。“古”這個字,給了人很多可以延伸的空間。
在另壹本詩集《孩子們的詩》中,我們還可見到更多的想象力是如何觀察和塑造這個世界的。比如我喜歡的這首:
孩子的詩歌中都是講述在身邊的事,我們會註意到孩子的詩歌中沒有過於強烈的情緒,或者更為準確的說法是,孩子對於周遭世界的感受正在形成中,他們還不太擅長用自己的情緒去處理自己與世界的關系。所以孩子的詩歌中,只是安靜的描述,最後以壹個簡單的“問句”結束。這種處理方式會給到成年人壹個提醒,在個人成長的歷程中,我們提問的能力是會增強,還是會變得更加薄弱了呢?在壹味接受標準答案的過程中,我們可能質疑過答案,卻可能很少對答案本身提出過疑問。
在習以為常、向來如此和前例可循的成長經驗中,成年人的想象力就是這樣壹步壹步萎縮。我無意於將成年人作為砧板上的肉,再滾壹遍刀,生活已經夠苦了,沒必要在想象力這件事上對成年人指手劃腳,失去它並不意味著失去生活的能力,想象力也同樣不會成為生活的來源。讀孩子們寫的詩,更多的是讓成年人知道,我們每壹個人都曾在生命的某壹個階段充滿了想象力和鮮活,不同的是,隨著長大,每個人丟棄的想象力的多寡不同。就像是教科書出現之後,知識就有了標準答案壹樣。想象力也可能有同樣的命運。
在這些孩子的詩作中,我看到“問”的能力是如何萌發,提問、自問、設問、反問,在那些質樸的疑問中,正是壹首詩形成的過程。在贊嘆孩子們的想象力之余,還是要回到這樣壹個基本的事實上來-------這些孩子們寫下來的詩,是他們對這個世界產生不解的疑問。這些問題從來不依賴於發現,它就擺在那裏,在不同的時間裏遇到不同的孩子,被孩子們壹壹問起,甚至問了壹遍又壹遍。
不知道,成年人的標準答案能否讓孩子們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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