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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在洛夫的哪本詩集上可以找到

像蜜蜂那樣講話   文 / 楊昌文 “第壹個說女人像花的人是天才,第二個說女人像花的人是庸才,第三個說女人像花的人是蠢材。”這句老話,講得就是如何講話的問題。說明壹下,我這裏所說的“講話”是指“用筆講話”,說的就是“寫作”這回事。寫作是壹項不朽的事業,涉及到方方面面,不是輕易能說得清楚的。本人不傻,不會在此妄做高論,討人嫌棄。千古文章和不朽詩篇,在我看來,全是由壹句壹句的話構成的,得失就看那話的講法了。在我有限的閱讀範圍內,今天我有興趣去要考察的,正是那壹句壹句的話的講法,且僅限於現代漢語詩歌。

在壹首題名《事件.寫作》的詩中,詩人於堅對這個問題作了壹次深入的、詩性的探討:“寫作 這是壹個時代最輝煌的事件 詞的死亡與復活 坦途或陷阱/偉大的細節 在於壹個詞從遮蔽中出來 原形畢露 抵達了命中註定的方格/寫作是被迫的活動 逃跑即是抵達/納粹式的統治 強迫妳像壹只蜜蜂那樣講話 強迫妳長刺 采粉 構巢/並且與三月五日釀蜜 在法定的次序中使用隱喻 安排主語和狀語/強迫妳拿起筆就形象思維 並顧慮到有人即將閱讀”。這激發了我的熱情,引領我在閱讀中,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聚給那些傑出的現代漢語詩人。我好奇著看他們如何能“像壹只蜜蜂那樣講話”,壹路追隨,“個性化、獨創性,先鋒、美……”等“詞”壹個個從“遮蔽”中,“原形畢露”,光芒萬丈,燒傷了我內心深處的頌詞。他們讓我獲益良多。

在我羽兒的小學語文課本上,有這樣幾句話:“天氣涼了。樹葉黃了。壹片片葉子從樹上落下來。天空那麽藍,那麽高。壹群大雁往南飛。壹會兒排成個人字,壹會兒排成個壹字。啊!秋天到了。”講秋天,講大雁南飛。同樣的話,壹到我們的漢語詩人那兒,就這樣講了:“落葉完成了最後的顫抖/荻花在湖沼的藍睛裏消失/七月的砧聲遠了/暖暖 雁子們也不在遼夐的秋空/寫它們美麗的十四行了”。(瘂弦《秋歌——給暖暖》)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我不惜篇幅擺出這兩種對同壹事物的不同的講法,眼明的讀者自當會心壹笑。同樣說“落葉”,前者幹巴巴地陳述:“壹片片葉子從樹上落下來了”,後者形象地描畫:“落葉完成了最後的顫抖”。前者直敘:“大雁往南飛”,後者卻說:“雁子們”在遼夐的天空“寫它們美麗的十四行”。在這裏,詩與非詩都向我們呈現出各自的特質。同是涉及“鳥在天空飛”這壹話題,我們宣城的詩人方文竹先生又有兩種不同的講法(或有更多種不同的講法在我的閱讀之外):“壹群壹群 在無垠的藍底上刺繡/遊戲的圖畫跳出季節的門洞/在城市上空/讓無數雙眼吟唱出聲”(《飛入城市的鳥》,《星星》詩刊95年6期),“群鳥的黑點像壹把又壹把音符,撒出去,紛紛釘上空曠的藍色天幕。”(《高度》,《美人香草》69頁)。

至此,我想我可以有理由說:寫作就是要較著勁兒和別人講不壹樣的話。寫詩這檔子事,亦是如此。按照美的法則,把壹句句與眾不同的話,分行,排列,寫出。還拿現代漢語詩歌為例,我們繼續去考察考察,看看那些漢語詩人們是如何在與眾不同地講話。譬如說“野花在身邊盛開”這事吧,海子的《感動》是這樣講的:“山洞裏的野花/順著我的身子/壹直燒到天亮/壹直燒到洞外”,盛開的野花,詩人的筆下就是壹團烈火,從地下壹直燒到地面,從洞裏壹直燒到洞外,從黑夜壹直燒到天亮。花事旺盛宛如烈火灼人,不得不令詩人說出:“野花燒到妳臉上/把妳燒傷”這樣極富張力且又動人心弦的話,深深打動了讀者。再說“女人愛打扮”這事,到了瘂弦的《蛇衣》那兒,又是壹番大不同:“我太太想把/整個地球上的花/全部穿戴起來,/連半朵也不剩給鄰居們的女人!/她又把壹只喊叫的孔雀/在旗袍上,繡了又繡/繡了又繡。總之我太太/認為裁縫比國民大會還重要。”寥寥數語,壹個酷愛打扮,認為“裁縫比國民大會還重要”的女人就永遠鮮活在我們的心中。就連壹個上吊而死的《女鬼》,洛夫筆下,也是壹曲極其淒婉的絕唱:“她/被壹根繩子提升為/壹篇極其哀麗的/聊齋”。這樣的文本範例,在現代漢語詩歌中比比皆是,不勝枚舉。我甚至敢這樣講,天下有多少個漢語詩人,就有多少種決不雷同的春天,在他們所熱愛的漢語裏抽枝吐芽,這是他們的驕傲。限於篇幅,我在此就不壹壹列舉了。

小學三年級的羽兒,也開始學寫作文了。這是寫作的開始,他茫然地站在這個起點上,不知如何下筆。我就告訴他,要像壹只蜜蜂那樣講話,他不明白。今天我就將這篇小文送給他,我的好兒子,他日後總有壹天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