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夜的黑晴中出現了風暴,
壹道道閃電劃過夜空,
雷霆在烏雲中隆隆作響,
傾盆大雨嘩啦啦地落進樹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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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地方都看不見壹個生命,
全都躲進了忠實的住所。
只有拉伊莎,可憐的拉伊莎
獨自壹人在黑暗中四處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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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中悲觀失望,
所以對風暴無動於衷,
狂風暴雨的可怕的呼嘯
也無法壓倒她的悲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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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色蒼白,像壹片枯萎的樹葉,
她嘴唇鐵青,與死人相同;
壹雙眼睛上籠罩著黑暈,
然而,心臟卻在她胸口劇烈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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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白皙的胸部袒露著,
已被樹枝狠狠地刺傷,
熱血似小溪壹般淌了出來,
滴到潮濕的綠色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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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上,高傲地聳立著
花崗石的懸崖峭壁;
在懸崖之間,拉伊莎
攀著怪石,登上山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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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借著火光的閃爍,
無底的大海正在發怒,
卷起巨 *** 浪,厲聲咆哮,
威脅著要淹沒整個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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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看,沈默下來,
但很快又發出可憐的 *** ,
與暴風雨呼嘯混在壹起:
“哎喲!哎喲!我就要失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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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尼德,妳離開我去了何方?
妳呀,既親切可愛又冷酷無情!
為什麽要把拉伊莎
孤零零地拋在可怕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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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尼德!快到我身邊來!
我會原諒過去的壹切,求求妳!
可妳不會來找可憐的拉伊莎!……
啊,我為什麽要與妳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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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母親那麽愛我,
我也曾溫柔地愛過他們;
我所度過的那壹時壹刻
都伴隨著天真無邪的歡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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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妳像天使壹般出現,
並用溫柔的聲音對我說:
'我愛妳,拉伊莎,我愛妳!'——
我便把父母親全都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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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含著熾熱的愛情的淚水,
帶著真誠的顫栗和無比的歡欣,
投入了妳的懷抱,
向妳奉獻了壹顆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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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顆心終於連到了壹起。
我的呼吸和生存遷移到妳的身上,
在妳的眼中我看到了太陽的光線,
對於我,妳就是壹個神聖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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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我的生命
沒有在妳愛情的擁抱中消失?
那麽就不會發現妳的變心,
那麽就是壹個幸福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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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命運作對,妳覺得另壹個女人
比妳忠誠的拉伊莎更好更美;
當我睡得酣甜的時候,
妳永遠拋棄了我,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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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正在想著克洛尼德,
伸出雙手,準備將他擁抱!
天哪!我抱住的只是壹團空氣……
克洛尼德已經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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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破滅,我醒了過來;
呼喚他的名字,沒人答應;
我用目光四處搜索,
但是眼前不見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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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登上高高的山丘……
真是可憐!……遠處的克洛尼德
帶著柳德米拉,逃出了我的視野!
我即刻跌倒在地,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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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個可怕的時候起,
我徹底崩潰,無法擺脫痛苦;
我遍地尋找,呼喚克洛尼德,——
可妳卻始終對我不屑壹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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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幸的拉伊莎
最後壹次將妳呼喚……
我的心靈期待著寧靜……
永別了!……願妳幸福美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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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些話語,拉伊莎跳崖投海。
這時,雷霆轟隆壹聲巨響,
同壹個天空宣告:毀她的人
也遭到了滅亡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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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笛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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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卡拉姆津是俄國感傷主義文學的最重要的作家和理論家。別林斯基認為他“開始了俄國文學的壹個新紀元”。從《拉伊莎》壹詩中可以看出,卡拉姆津在自己的作品中同情下層人民,關註普通人物,揭示他們的內心世界。他在感傷主義文學的典型體裁遊記和中篇小說兩個方面,都作出了重要貢獻,寫下了著名的小說《可憐的麗莎》。在詩歌創作方面,卡拉姆津主要擅長於悲歌和書信體詩歌等形式的創作,不過,就情感的深度而言,他的抒情詩反而不如他的小說。
卡拉姆津的詩歌《拉伊莎》作於1791年,是根據古謠曲改寫的,比他的中篇小說《可憐的麗莎》早壹年。這篇詩作頗像《可憐的麗莎》,讀來仿佛是壹篇詩體的《可憐的麗莎》。拉伊莎的命運,如同麗莎壹樣,令人同情,令人惋惜。
詩篇的開頭,描寫的是狂暴的自然場景以及在這壹自然場景中奔波著的拉伊莎的孤獨的身影。壹個深夜的情景,劃過夜空的閃電、隆隆作響的雷霆、壓頂的烏雲、傾盆的暴雨,沒有壹個人影,唯有可憐的拉伊莎,面對狂風暴雨的呼嘯,發出聲聲悲哽。
在接下去的詩行中,詩人以場景和色彩的強烈的對照的筆法描寫了海濱宏大的狂野的場景,以及拉伊莎的弱小的身軀。尤其是第四詩節對拉伊莎的肖像的描寫,極為生動具體。詩人分別運用白、青、黑、紅等四種色彩的對比,刻畫了這壹悲劇性的形象:“她臉色蒼白,像壹片枯萎的樹葉,/她嘴唇鐵青,與死人相同;/壹雙眼睛上籠罩著黑暈,/然而,心臟卻在她胸口劇烈跳動。”通過這壹對比,既對她的悲劇形象進行了渲染,也突出了她身上依然具有的生命的活力和 *** 。
經過場景的充分渲染之後,詩歌用了較多的篇幅以第壹人稱的獨白形式展現了拉伊莎的悲劇命運的根源。原來,拉伊莎傾心所愛的壹名男子克洛尼德背棄了拉伊莎的純潔的感情,帶著另壹個姑娘柳德米拉,離她而去,奔走他方。
這壹戀愛故事本身並沒有新奇之處,但是,卻反映了俄國感傷主義作家的基本思想傾向。卡拉姆津等感傷主義作家多半逃避社會鬥爭,不太關註重大的題材,對於人民和社會苦難,他也只能發出哀嘆、表示同情。這是俄國感傷主義作家的局限性所在。
卡拉姆津對俄國詩歌的主要貢獻是在詩的韻律、語言及形式方面。他汲取了民間文學的韻律特征,在俄羅斯詩歌史上第壹次嘗試民謠的創作,並竭力使詩歌語言接近於貴族階層的口頭語,同時又充分吸收西歐語言,特別是法語的語言特征和營養,從而極大地擴展了他的詩歌的表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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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