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來——像壹只困倦的野獸/受過傷的野獸/從狼藉著敗葉的林藪/從冰冷的巖石上/掙紮了好久/支撐著上身/睜開眼睛/向天邊尋覓……
我——是壹個從遙遠的山地/從未經開墾的山地/到這幾千萬人/ 用他們的手勞作著/ ?用他們的嘴呼嚷著/ ?用他們的腳走著的城市來的旅客,/我的身上/酸痛的身上/深刻地留著/風雨的昨夜的/長途奔走的疲勞
但/我終於起來了/我打開窗/用囚犯第壹次看見光明的眼/看見了黎明/——這真實的黎明啊
(遠方/似乎傳來了群眾的歌聲)/於是 我想到街上去
(二)街上
早安呵,妳站在十字街頭/ 車輛過去時/ 舉著白袖子的手的警察
早安呵/妳來自城外的/ 挑著滿蘿綠色的菜販/
早安呵/妳打掃著馬路的/ 穿著紅色背心的清道夫/
早安呵/妳提了籃子,第壹個到菜市場去的/ 棕色皮膚的年輕的主婦
我相信/昨夜/妳們決不像我壹樣 被不停的風雨所追蹤/? 被無止的噩夢所糾纏/妳們都比我睡得好啊
(三)昨天
昨天/我在世界上/用可憐的期望/餵養我的日子/像那些未亡人/披著麻縷/用可憐的回憶/餵養她們的日子壹樣
昨天我把自己的國土/當作病院——而我是患了難以醫治的病的/沒有哪壹天/我不是用遲滯的眼睛/
看著這國土的/沒有邊際的淒慘的生命……/沒有哪壹天/我不是用呆鈍的耳朵/聽著這國土的/沒有止息的痛苦的呻吟
昨天/我把自己關在精神的牢房裏/四面是灰色的高墻/沒有聲音/我沿著高墻/走著又走著/我的靈魂/
無論是白日還是黑夜/永遠的唱著/壹曲人類命運的悲歌
昨天/我曾狂奔在/陰暗而低沈的天幕下的/沒有太陽的原野/到山巔上去/伏倒在紫色的巖石上/留著溫熱的眼淚/哭泣我們的世紀
現在好了/壹切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