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初食筍呈座中》的作者是李商隱,被選入《全唐詩》的第540卷第91首。這首詩是李商隱的早期作品,字裏行間充溢了壹種懷才不遇、壯誌未酬的深切感嘆。
原文
初食筍呈座中
作者:唐·李商隱
嫩籜香苞初出林,於陵論價重如金。
皇都陸海應無數,忍剪淩雲壹寸心。
註釋
1.嫩籜:鮮嫩的筍殼。籜(tuo唾),竹皮,筍殼。香苞:藏於苞中之嫩筍。
2.於陵:漢縣名,唐時為長山縣(今山東鄒平縣東南),《元和郡縣誌》卷十壹《淄州》:"淄州長山縣,本漢於陵地。"
3.皇都:指京城長安。陸海:大片竹林。《漢書·地理誌》:"秦地有鄠杜竹林,南山檀柘,號稱陸海,為九州膏腴。"
4.淩雲寸心:謂嫩筍壹寸,而有淩雲之誌。此雙關語,以嫩筍喻少年。
賞析
《初食筍呈座中》是李商隱的早期作品,字裏行間充溢了壹種懷才不遇、壯誌未酬的深切感嘆。李商隱約生於元和六年(811),大和六年(832)赴京應舉不第。劉學鍇、余恕誠的《李商隱詩歌集解》認為此詩也許是他“少年時代客遊洛下等地時,於某顯宦席上所賦……自比‘嫩籜香苞’亦弱冠少年口吻”。在我看來,確乎如是。“嫩籜香苞初出林”,詩人起筆便給我們細細描繪了初生之筍的形態。這樣殼嫩筍香的初生之筍,洋溢著勃勃的生機,只待春雨澆灌,即能昂揚九霄。“於陵論價貴如金”,於陵,漢縣名,唐時為長山縣,今山東省鄒平縣東南。《元和郡縣誌》卷十壹《淄州》載:“淄州長山縣,本漢於陵地”。很多人認為這句詩是詩人向座主的器重表示感謝,我認為不妥。為什麽嫩筍要論價呢?因為初生之筍鮮嫩可口,所以食者眾多,求者亦夥,因而在於陵這裏的價格和黃金壹樣貴重。“於陵”當屬泛指,代稱各地。詩人在這壹句裏已經點出壹絲悲的意味。嫩筍正出林呢,怎麽就要論價了,而且價值甚昂?但語氣終還是壓抑的,平緩的,冷靜的,客觀的。“皇都陸海應無數,忍剪淩雲壹寸心”。詩的三、四兩句接著將這種悲哀之情渲染開去,推至頂峰才噴發而出。皇都,指京城長安。陸海,大片竹林。鐘嶸《詩品》卷上:“余常言:‘陸才如海,潘才如江’”。“陸海”代指人有才。這句裏的“陸海”本義當為竹林,暗喻人才眾多。“淩雲壹寸心”,謂嫩筍壹寸,而有淩雲之誌。這裏是壹個雙關語,喻人年少而有壯誌。這兩句回答了對嫩筍“於陵論價”的另壹個原因。那就是竹林茂盛,所以可以食筍,忍心“剪”去它淩雲之心。卒章而詩人的壹片哀憐之情也顯露出來。詩人痛惜嫩筍被食,喻人壯誌未酬,這是壹種悲哀;而聯系到詩人於大和六年(832)赴京應舉不第,那麽就還有另外壹層意味了,或許是皇都長安裏“人才”太多,所以我才下第的吧?可是妳們“剪”去的是壹寸淩雲之心啊!壹個“忍”字用得十分出色。忍者,忍心,實際上聯系到“淩雲壹寸心”看,作者表達的`卻是“何忍”之意。意謂不要夭折嫩筍的淩雲之誌啊。悲己之不遇,痛上主之不識己,壹片哀怨之情彌漫其間。全詩以嫩筍比喻自己,嫩筍壹寸而有淩雲之誌,詩人同樣如此,年少而胸懷大誌。可悲哀的現實卻是嫩筍被食,淩雲之誌也夭折在初出林的時候,詩人呢?詩人也壹樣壯誌未酬,空有“嫩籜香苞”美質,卻沒有了昂揚九霄的機會。既哀且怨之情充溢全詩。全詩藝術風格哀怨纏綿,而深情難已,已經初步顯示出李商隱詩歌“深情綿邈”(劉熙載《藝概》)的藝術特色。這樣哀怨的詩歌若出自壹個中年或暮年人之手,我們會覺得很自然平常,可是創作它的卻是二十歲左右的李商隱。這正是少年壯誌不言愁的黃金時段,可我們的詩人看見鮮嫩的筍時不由而生“忍剪淩雲壹寸心”的悲慨,詩也寫得哀怨纏綿。這不是很讓人詫異的事嗎?事實上,“忍剪淩雲壹寸心”的悲慨裏包蘊著詩人半生的際遇和壹種“先期零落”的憂愁意識。首先,家世孤苦,“淪賤艱虞多”(《安平公詩》),其高祖以來家境已衰落,祖輩幾代歷官均不過縣令。父祖輩又壹再年壽不永,不到十歲時,父親去世。他隨母還鄉,過著清貧的生活。他在《祭裴氏姊文》就寫道:“及衣裳外除,旨甘是急,乃占數東甸,傭書販舂”。這是他清貧生活的生動寫照。此外,他生活的晚唐時代動蕩,藩鎮割據,宦官擅權,朋黨鬥爭,農民起義不斷,而社會又講究勛閥門第觀念,而詩人自己“內無強勁,外乏因依”(《祭徐氏姊文》),也使他對自己的前途缺乏信心。這兩種因素結合在壹起就使得詩人自小便表現出壹種悲觀的情緒。十六歲時寫的《無題“八歲偷照鏡”》便是壹個很好的證明:“八歲偷照鏡,長眉已能畫。十歲去踏青,芙蓉作裙衩。十二學彈箏,銀甲不曾卸。十四藏六親,懸知猶未嫁。十五泣春風,背面秋千下。”似寫壹傷懷的女子,而句句實寫自己。“八歲偷照鏡”,著壹“偷”字,寫出了其早熟,“長眉已能畫”,寫其早識。“五歲誦經書,七歲弄筆硯”(《上崔華州書》),“十六著《才論》、《聖論》,以古文出諸公間”(《(樊南)甲集序》),也是如此;接著十歲能做裙,十二歲彈箏,表明這個女子的慧心蘭質,可接著卻是十四未嫁,“十五泣春風”了,轉向壹層悲哀的境地。美質未遇良主,唯有相泣春風了。這是壹種怎樣的憂愁?王蒙先生稱之為“先期愁人”、“先期悲嘆”的“夭折意識”可謂切中肯綮。李商隱這種“先期零落”的憂愁意識伴隨了他壹生的詩歌創作。譬如:“浪笑榴花不及春,先期零落更愁人”(《回中牡丹為雨所敗》);看見早梅,也生悲慨:“為誰成早秀?不待作年芳”(《十壹月中旬至扶風界見梅花》);而當林花開放,正當其盛時,卻又發出“重吟細把真無奈,已落猶開未放愁”(《即日》)的感嘆;看見“見說風流極,來當婀娜時”的垂柳他又會覺察到“忍放花如雪,青樓撲酒旗”(《贈柳》)的幻滅感。就算是茂盛青翠的高樹,他也會感到“壹樹碧無情”(《蟬》)……總的說來,李商隱壹生困頓,郁郁不得誌,加之他的多愁善感,在詩歌創作上,總是要表現出那麽壹絲憂慮,或出之以典故,或結之以意象,來取得“深情綿邈”的審美感受。而把握他這種“先期零落”的憂愁意識,也是我們欣賞李商隱這首《初食筍呈座中》乃至他全部詩歌的鑰匙。早年寫過壹首《吊李商隱》,可以作為此詩的壹個註腳,現錄以代結尾:錦瑟年華漫逝殤,先期零落恨無常。舞歌歡宴筍芽短,蟬噪西風柳絮長。自古文章憎達命,從來俠骨忌柔腸。淩雲萬丈才空負,悲向古原賦夕陽。
作者介紹
李商隱(約812年或813年~約858年),漢族,字義山,號玉溪生,又號樊南生、樊南子,晚唐著名詩人。他祖籍懷州河內(今河南沁陽市),祖輩遷至滎陽(今河南鄭州)。擅長駢文寫作,詩作文學價值也很高,他和杜牧合稱“小李杜”,與溫庭筠合稱為“溫李”,因詩文與同時期的段成式、溫庭筠風格相近,且三人都在家族裏排行第十六,故並稱為“三十六體”。其詩構思新奇,風格濃麗,尤其是壹些愛情詩寫得纏綿悱惻,為人傳誦。但過於隱晦迷離,難於索解,至有“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之說。因處於牛李黨爭的夾縫之中,壹生很不得誌。死後葬於家鄉沁陽(今沁陽與博愛縣交界之處)。
據《新唐書》有《樊南甲集》二十卷,《樊南乙集》二十卷,《玉溪生詩》三卷,《賦》壹卷,《文》壹卷,部分作品已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