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即是壹樁悲劇,必得以死來句讀
妳真是壹個令人歡喜的人,妳的杯不應該為我而空
----簡楨《四月裂帛》
當我無法安慰妳,或妳不再關懷我,
請千萬記住,在我們菲薄的流年,曾有十二只白鷺鷥飛過秋天的湖泊
----簡楨《四月裂帛》
認識妳愈久,愈覺得妳是我人生行路中壹處清喜的水澤
幾次想忘於世,總在山窮水盡處又悄然相見,算來即是壹種不舍
我知道,我是無法成為妳的伴侶,與妳同行
在我們眼所能見耳所能聽的這個世界,上帝不會將我的手置於妳的手中。這些,我都已經答應過了
這麽多年,我很幸運成為妳最大的分享者,每壹次見面,妳從不吝惜把妳內心豐溢的生息傾註於我的杯
我的固執不是因為對妳任何壹樁現實的責難,而是對自己個我生命忠貞不二的守信
妳甚美麗,妳壹向甚我美麗
----簡楨 《四月裂帛》
或許行年漸晚,深知在勞碌的世間,能完整實現理想中的美,愈來愈不可得,觸目所見多是無法拼湊完整的碎片
再要苦苦怨忿世間不提供,徒然跟自己倒戈而已
想開了,反而有壹份隨興的心情,走到哪裏,賞到哪裏
不問從何而來,不貪求更多,也不思索第壹次相逢是否最後壹次相別
----簡楨《落葵》
樹林傳來揉葉子的聲音,那是秋天的手指。陽光把墻壁刷暖和了,夜將它吹涼
秋天把舊葉子揉掉了,妳要聽新故事嗎。靜靜的河水睜著眼睛,笑著說:總有回家的人,總有離岸的船
----簡楨《浮舟》
誓言用來拴騷動的心,終就拴住了虛空。山林不向四季起誓,榮枯隨緣;海洋不需對沙岸承諾,遇合盡興
連語言都應該舍棄,妳我之間,只有幹幹凈凈的緘默,與存在
----簡楨《海誓》
時光,重疊在壹棵樹上。
舊枝葉團團如蓋,新條從其上引申。時光在樹上寫史,上古的顏色才讀畢,忽然看到當代
舊與新,往昔與現在,並不是敵對狀態,它們在時光行程中互相辨認,以美為最後依歸
----簡楨《眼中人》
讓懂的人懂, 讓不懂的人不懂; 讓世界是世界, 我甘心是我的繭。
--簡楨《美麗的繭》
且讓我們以壹夜的苦茗 ,訴說半生的滄桑 ,我們都是執著而無悔的壹群, 以飄零作歸宿
在妳年輕而微弱的生命時辰裏,我記載這壹卷詰屈聱牙的經文,希望有朝壹日,妳為我講解。
——簡楨《四月裂帛》
他是得了又失去的人,還是從來未得到,尋找分內的人?
若他得過完好的卻失散了了,有什麽比無盡的飄泊更能保存那壹份完好呢?
若他未得,有什麽比無盡的流浪更能印證壹無所有的清白呢?
——《喝眼前的酒》
在悲傷裏抽絲剝繭,紡織快樂;她將快樂的錦衣剪裁,分給悲傷的人。 榮華或清苦,都像第壹遍茶,切記倒掉。而濃茶轉淡,飲到路斷夢斷,自然回甘。
——《女侍》
像每壹滴酒回不了最初的葡萄,我回不了年少。 是了,那段年歲裏最大的主題是愛。渴求美善的愛,卻不懂得去彼此守護;總在擁抱同時互使出個性的劍芒、在贊美時責備、傾訴時要求、攜手時任性分道,分道之後又企盼回盟,卻苦苦忍住不回眸,忍著,二年,忍著,三年,忍到傅鐘敲響驪音,浪淘盡路斷夢斷,各自成為對方生命史冊裏的風流人物,便罷.
——《水問》
有些滋味,哪怕小到風怎樣爬梳發絲,雨怎樣沁潤龜裂的嘴唇,都必須等到相當的年歲之後,才能玩味其中的深奧.如此說來,當時的經驗相對於往後的記憶,就顯得粗糙了;當刻信以為真的悲歡與哀樂,經過沈之後再回想,恐怕會變得恍惚.猶如壹只蝶穿壁飛過,也許留下美麗的圖像,也許遺下壹股淡香——那是振翅之時無意間漏出的花粉.也許什麽也沒有,因為忘記曾經有壹蝶飛過眼前.
——《姜母茶》
讓世界擁有它的腳步,讓我保有我的繭。當潰爛已極的心靈再不想做壹絲壹毫的思索時,就讓我靜靜回到我的繭內,以回憶為睡榻,以悲哀為覆被,這是我唯壹的美麗。
如果,有醒不了的夢,我壹定去做, 如果,有走不完的路,我壹定去走;如果,有變不了的愛,我壹定去求.
讓懂的人懂, 讓不懂的人不懂;讓世界是世界,我甘心是我的繭。
——《美麗的繭》
相忘於江湖 ——簡楨
隔壹程山水,妳是我不能回去的原鄉,與我坐望於光陰的兩岸。
彼處桃花盛開,絢爛滿天淒艷的紅霞,妳笑得清淺從容,而我卻仍在這裏守望,落英如雨,印證我佛拈花壹笑的了然。愛,如此繁華,如此寂寥。
起身,然後落座,知道,與妳的緣份,也只有這壹盞茶而已。結局早已先我抵達,蟄伏於五月的壹場雨,十分鐘,或許不夠壹生回憶,卻足以老去所有年華。
五月的天空潑滿青釉,妳瓷青的衣襟在風裏飄拂。陽光遍地,妳信手拾起壹枚,放進我手裏,說:“我愛妳!”三字成讖,我被妳壹語中的,從此,沈重的枷鎖背負我每個夢境,明知無望,卻固守著僅存的堅持,以為,終究可以將妳守侯成最美的風景。
若青春可以作註,我已押上壹切籌碼,只待妳開出壹幅九天十地的牌局,示我以最終的輸贏。誰知,妳竟中途離開,衣袖隨長風斜過,拂亂了賭局。無人坐莊,這壹局牌宛然三月桃花,錯落於五月的湖面,飄散了滿湖的灰飛煙滅。
遂重新檢視命運,看它如何寫就這壹段際遇。暮色四合,天邊的浮雲已漸暗。人走,茶亦涼,有明月,照妳的背影涉水而過,十丈紅塵飾妳以錦繡,千朵芙蓉衣妳以華裳,而妳竟無半點回顧,就這樣,輕易穿越我壹生的滄桑。
攤開手掌,陽光菲薄,壹如妳的許諾。太愛妳,所以希望妳以許諾勾兌眼淚,以永恒明見柔情,卻不曾料到,歲月將妳的微笑做了伏筆,只待風沙四起,塵埃遍野,便折戟揚刀,殺壹個回馬槍,陷我於永無翻身之日的險境。
沒有狂歌當哭的勇氣,卻在倒地時明心見性,瞥見萬裏風沙之上,有人沈腕撥鐙,疾書壹行字:“相忘於江湖”。朱砂如血,觸目驚心。
忘,談何容易?煙水亭邊,妳用青色絲絳挽就了我的心結,江南的水光瀲灩了妳的眼,妳已是我壹生的水源,潤我幹涸的視線,柔我冷硬的心痂,忘記妳,不如忘記我自己。
而夜幕,卻依舊如期降臨,深冬的風替換曾經的煙花三月,舉目四望,偌大的桌邊只我壹人,空對,壹盞冰冷的茶。
竟是不能不忘。
也罷,且學妳拂袖而去,菩提樹下覓壹方青石,靜待,看滄海變桑田。
妳已到達彼岸,水草豐美,桃花怒放,便是落雨,也有壹番風細柳斜的心事。我只能做到起身離席,卻仍無法與妳同步。其實,又何曾與妳同步過?壹盞茶的愛,終我壹生,也只有這壹盞茶的溫度,由暖而涼,片刻而已。
妳擡手落筆,轉折勾挑出青春的天書,我是妳無法辯識的狂草,短短壹行,被妳飛快地寫下,翻過。再提起,只怕也要在多年以後,由闊達圓和的魏體悄然重寫,方可看清,當初的揮毫潑墨,竟是如此輕易,如此不堪。
回憶若能下酒,往事便可作壹場宿醉,醒來時,天依舊清亮,風仍然分明,而光陰的兩岸,終究無法以壹葦渡杭,我知妳心意。
無須更多言語,我必與妳相忘於江湖,以滄桑為飲,年華果腹,歲月做衣錦華服,於百轉千回後,悄然轉身,然後,離去。
回憶永遠有著優美動人的形態,令人復述往事的時候,不知不覺淪陷到壹種經過臆想和虛榮的修復之後變得接近完美的幻象中去。無論當初經歷那些事實的時候,是多麽的不堪和不齒。盡管這種飲鴆止渴的告解,總是使得貪戀過往的人在這個不斷往前奔跑的世界裏,註定不能夠走得太遠。
我們壹生,可以遇到那麽多的人。不論愛與不愛,都可以在壹起度過壹生中的壹天,壹月,壹年,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好聚好散,然後又和下壹個人壹起度過又壹天,又壹月,又壹年。
人是沒有孤不孤獨之分的,只有對孤獨害怕不害怕之分。對孤獨害怕,不過是因為對這世界的龐大森然有所畏懼,畢竟在與世界的比照之下,人太微薄渺小,壹生又太短暫。這樣的人喜歡用拼命付出感情或者拼命索要感情的方式來映照自己的存在,給自己以希望和慰藉。結果卻往往只是更加深刻地證明了生命的本質孤獨。有時候甚至尷尬到有話想要說的時候無人可說,有人可以說話的時候無話可說。
愛種花草的男子,若不是因為以此謀生的職業所迫,便是有著不凡耐心並且心境安和的人。
懷念是生命中最無能為力的事情。並且卑微。行至命途中訣別的關隘,逝者之去,生者奈何不得。而生者終將化作逝者,如此才構成了世間的輪回與延續。
自古有言,厚養薄葬。要在親人生前懂得對其付出原諒與珍愛,如此到了末路,才能闕如了當,於心無悔。
忘,談何容易?煙水亭邊,妳用青色絲絳挽就了我的心結,江南的水光瀲灩了妳的眼,妳已是我壹生的水源,潤我幹涸的視線,柔我冷硬的心痂,忘記妳,不如忘記我自己。
五月的天空潑滿青釉,妳瓷青的衣襟在風裏飄拂。陽光遍地,妳信手拾起壹枚,放進我手裏,說:“我愛妳!”三字成讖,我被妳壹語中的,從此,沈重的枷鎖背負我每個夢境,明知無望,卻固守著僅存的堅持,以為,終究可以將妳守侯成最美的風景。
妳已到達彼岸,水草豐美,桃花怒放,便是落雨,也有壹番風細柳斜的心事。我只能做到起身離席,卻仍無法與妳同步。其實,又何曾與妳同步過?壹盞茶的愛,終我壹生,也只有這壹盞茶的溫度,由暖而涼,片刻而已。
無須更多言語,我必與妳相忘於江湖,以滄桑為飲,年華果腹,歲月做衣錦華服,於百轉千回後,悄然轉身,然後,離去。
————簡楨之<相忘於江湖>
七年了,我們各自以不同的手法編織自己的謊,的確也毫發未損地避過現實的險灘。唯獨此刻,妳願意在我面前誠實,正如我唯壹不願對妳假面。那麽,我們何其不幸,不能被無所謂的美夢收留,又何等幸運,歷劫之後,單刀赴會。
————簡楨之《四月裂帛》
有時,把自己交給街道,交給電影院的椅子。那壹晚,莫名其妙地去電影院,隨便坐著,有人來趕,換了壹張椅子,又有人來要,最後,乖乖掏出票看個仔細,摸黑去最角落的座位,這才是自己的。被註定了的,永遠便是註定。突然了悟,壹切要強都是徒然,自己的空間早已安排好了,壹出生,便是千方百計要往那個空間推去,不管願不願意。乖乖隨著安排,回到那個空間,告別繽紛的世界,告別我所深愛的,回到那個壹度逃脫,以為再也不會回去的角落。當鐵柵的聲音落下,我曉得,我再也出不去。
強迫壹只蛹去破繭,讓它落在蜘蛛的網裏,是否就是仁慈?
所有的鳥兒都以為,把魚舉在空中是壹種善舉。
有時,很傻地暗示自己,去走同樣的路,買壹模壹樣的花,聽熟悉的聲音,遙望那窗,想像小小的燈還亮著,壹衣壹衫裝扮自己,以為這樣,便可以回到那已逝去的世界,至少至少,閉上眼,感覺自己真的在繽紛之中。
如果,有醒不了的夢,我壹定去做,
如果,有走不完的路,我壹定去走;
如果,有變不了的愛,我壹定去求。
如果,如果什麽都沒有,那就讓我回到宿命的泥土!這二十年的美好,都是善意的謊言,我帶著最美麗的那部分,壹起化作春泥。
讓懂的人懂,
讓不懂的人不懂;
讓世界是世界,
我甘心是我的繭。
————簡楨之<美麗的繭>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換來今生的壹次擦肩而過。我的山谷,前世多少次深情地註視,才換回又壹次刻骨銘心的愛的記憶。
相思是灰,是壹縷欲罷不能的殘夢,往事依稀,每壹件物事都有壹段纏綿溫柔的故事。
————簡楨之《蝴蝶與落梅》
四月裂帛》摘錄
作者:簡楨
三月的天書都印錯,竟無人知曉。
近郊山頭染了雪跡,山腰的杜鵑與瘦櫻仍然壹派天真地等春。
所有不被珍視的人生都應該驕傲的絕版!
三月的團雲傾倒的是二月的水谷,正如薄薄的詩舟盛載著紀年的亂麻。
原諒我把冷寂的清官朝服剪成合身的尋常布衣,把妳的壹品絲繡裁成儲放四段情事的暗袋,妳嫻熟的三行連韻與商籟體,到我手上變為縫縫補補的百衲圖。安靜些,三月的鬼雨,我要翻箱倒篋,再裂壹條無汗則拭淚的巾帕。
那麽,我們何其不幸,不能被無所謂的美夢收留,又何等幸運,歷劫之後,單刀赴會。
我察覺在不知道的地方,有壹種東西,好像遙遠不可及,又像近在身邊;似在身外,又似在身內,壹直在吸引我。
空閑多,看海與觀星成了忘我的消遣。我很高興能走入‘時間’裏面去體會時間的分秒之悸動。
聖經寫說,人生若經過煉金之人的火及漂布之人的堿,必能嘗到豐溢的酒杯。
如果妳為她而舍船,在她的眼中妳不再尊貴,如果她為妳而棄舟,她將以壹生的悔恨折磨自己。
在我心目中,妳壹直是個尊貴的靈魂,為我所景仰。認識妳愈久,愈覺得妳是我人生行路中壹處清喜的水澤。
幾次想相忘於世,總在山窮水盡處又悄然相見,算來即是壹種不舍。
走慣了貧沙,啃過了粗糧,吞咽之時竟也有蜜汁之感,或許,這是我的迦南地。
妳真是壹個令人歡喜的人,妳的杯不應該為我而空。
且讓我們以壹夜的苦茗 ,訴說半生的滄桑 ,我們都是執著而無悔的壹群, 以飄零作歸宿。
壹行瘦櫻,綠撲撲的,倒使我懷念冬櫻凍唇的美,雖然那美帶著淒清,而我寧願選擇絕世的淒艷,更甚於平鋪直敘的雍容。
時而是壹段佚詩,時而變成幽幽的浮煙,時而是壹聲惋惜——來自於壹個人壹生中最精致的神思……
在遍野的三瓣酢漿中找四瓣的幸運草。
那壹午後我歸來,莫名地,有壹種被生命緊緊擁住的半疼半喜,我想,那道拱門壹定藏有壹座世界的回憶。
妳深深懂得韜光養晦,只肯鑿壹小小的孔,讓琢磨過的生命以童子的姿勢嬉嬉然到我眼前來。
這人是個大寂寞過的人!
旦夕之間,情知對於生命的千般流轉,盡須付與無盡的忍愛。
妳珍貴我這頑桀的生命,大大地甚於妳自己的。
生命恒有繁華落盡的感覺,只不過,不染淤泥!
我漸漸願意把所有的悲沈、蒙昧、大痛、無明都化約到壹種素樸的樂觀上,我認為它是生命某種終極的境界。
當妳恒常以詩的悲哀征服生命的悲哀,我試圖以文學的懸崖瓦解宿命的懸崖;當我無法安慰妳,或妳不再能關懷我,請千萬記住,在我們菲薄的流年裏,曾有十二只白鷺鷥飛過秋天的湖泊。
早晨恒常令我歡心,仿佛攝取日出的力量,有了奔馳的野性及征服的欲望。
當我們相約,其實是趁機將自己從曲曲折折的軌道釋放出來,以大而無當的姿勢攜手、尋路。
我深知,情會淡愛會薄,但作為壹個坦蕩的人,通過情枷愛鎖的鞭笞之後,所成全的道義,將是生命裏最昂貴的碧血。
每壹樁生命的墾拓,需要吮取各式情愛的果實,凡是虛空的滋味,人恒以內在的潛力去做異次元的再造。
任何壹樁情緣,如果不能激勵出另壹種角色與規則,以彌補夢土與現實之間的斷崖,終究不易被我珍愛。
放棄世俗軌道的通常要花更多心血為自己領航,且不再有回頭的可能。
如果愛情是最美的學習,我願意作證,那是因為我們學到了布施勝於占取,自由勝於收藏,超越勝於廝守,生命道義勝於世俗的華居。
把我當成妳回不去的原鄉,把我的掛念懸成九月九的茱萸,還有今年春末的大風大雨,這些都是妳的。
四月的天空如果不肯裂帛,五月的袷衣如何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