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宋詞在近年流行歌曲中的化用
前言:“唐詩宋詞在流行歌曲中的化用”不是什麽新的學術話題,已經有很多的細心人結合唐詩宋詞的化用做了專業的研究了,所以再重復什麽理論難免赴了陳詞濫調的陷阱,想來研究今年樂壇的流行歌曲應該還不至於落後多少,於是這篇論文的範圍縮小了,首先,研究主要對象是近兩年流行樂壇的歌曲,其次,研究附加對象是港臺和大陸的男歌手。歌手和歌曲的研究是分不開的,如同詩人和詩歌是分不開的壹樣。另外,提到“復古歌”,此文中的復古概念與眼下的復古裝,復古妝的“復古”概念不壹樣。我很納悶為什麽眼下時尚元素中將歐洲宮廷的風格元素稱為我們民族的“復古”藝術,且不論它對錯,我提到的“復古歌”就是有古感的歌曲。
當今樂壇出現的壹批較有才華的年輕男歌手,會寫的,能寫的總會寫上幾首古典的歌曲,秀壹秀自己的古典文學底蘊 ,事實恰是如此,寫再美的再麻的白話詞,真不如來幾句古典的歌詞奏效,畢竟那是中華文化的精髓和經典所在。與前幾十年較有名聲的壹批隨著古裝劇壹起竄紅的歌曲——如《笑傲江湖》的主題曲《滄海壹聲笑》——相比之下,這些夾雜著新時代特點,新感情內容,新感情表達方式的新歌,又表現出了新的生命力。因為那個時代創作詞的大家幾乎是中年以上的對詩詞古韻熟知的能手,而現代的壹批新歌手往往借古典來增加感情效果,“用古典詩詞的形式來創作現代流行歌曲,壹方面使得詞作上繼承了傳統詩詞語言上的提煉與表達方法上的含蓄內斂,另壹方面,在主題表達上也無疑有壹個先入為主的捷徑,無論是說家國情懷,還是兒女情思,古典詩詞往往具有將語言與情感壹同濃縮,從而增添許多回味無窮的空間和意境悠長的韻味”。因此,現代的歌手大概是發現了這壹“捷徑”,開始潑壹潑古典墨了。於是就有了“歌手要有多種創作風格才叫才子歌手”的輿論導向。但他們更加講究詞的美,即歌詞的藝術效果。
港臺的流行歌曲對唐詩宋詞的化用與大陸的還是有壹定差別的,拿上個世紀90年代的來說,“香港的流行的流行歌曲中古典詩詞的滲透卻明顯超出大陸和臺灣兩個地方,這可能也是和香港古典武俠劇和歷史劇的盛行是扯不斷幹系的。另壹方面很註重粵語文化的滲透,歌詞創作多以廣東方言用詞造句方式為基礎,廣東話本身就叫白話,其語言方式與文言有很多類似,所以很多香港詞作人的作品,往往是大俗大雅於壹身。再看臺灣方面,臺灣方面的歌詞創作更偏重於現代文本,更多關註風花雪月,但這也恰好是許多舊詩文的壹個主要素材。”因此,由於文化氛圍和背景的差異,港臺和大陸的歌曲定要分開研究。但,文章此處我暫不將兩地作品分開,因為無論是大陸歌曲還是港臺歌曲對唐詩宋詞的化用,即是化用,便離不開幾個基本化用方式。於是我先將壹些炙手可熱的作品揪出來涼涼。
首先,有些流行歌曲是對唐詩宋詞的直接化用。我定義為“化詩”。當今歌手直接引用詩句的流行歌曲並不多,老壹輩的作詞家會直接將整首詩歌拿來配曲,於是便產生了壹系列古裝劇的主題曲。但是時下,拿整首詩歌出來配曲便不具有壹定的流行性,因為詩歌本身就有壹定的時代性色彩和傳統色彩,全盤拿詩歌作曲的行為便體現不出作詞人的天賦,再好聽也不過是曲子旋律好罷了。因此歌手往往選擇化用壹句或者幾句與歌曲所要表達的感情呼應的詩句來增添韻味。拿花兒樂隊的《鵲橋仙》來說:
心有靈犀壹點通體/只盼做鴛鴦不羨仙境/願得壹心白頭不離/如春蠶到死絲方而盡/春煙柳綠不如望妳/嘆這天下誰人不識君/流水無情佳人有意/不與妳合最難為天理/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我在想著誰/路邊的野花不理會/只盼雙雙鵲橋會/
花兒樂隊是大陸較能“搞”的壹個年輕樂隊。說他們能搞是公認的。這首歌的詞也是他們所創,確切的說,更像是壹個東拼西湊的結合體。“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壹點通。”出自於李商隱的《無題》。同來自於李商隱的還有《無題》之壹:“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另外還有高適的《別董大》:“千裏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這些古代情感名句被他們拿來拼拼竟也成了壓韻的壹曲。其實這不難,古代詩歌表達感情的詩句大都寫的很美,很隱約,很委婉,拿來後加個字減個字就容易把意思疏通了,而這壹加字壹減字後詩句本身的濃濃愛意似乎也減少了,畢竟沒有了原詩中的感情的承接和呼應後,詩的韻味便少了個背景環境或者說氛圍,於是在這首歌裏詩句剩下的只有它們的含義和些許的古典氣息了。因此,這首歌的詞在我看來沒有什麽文采藝術感可言,到是曲配的不錯。
同樣是用詩詞,去年的壹首耳熟能詳的歌——周傳雄的《寂寞沙洲冷》的高傳唱度得益於蘇軾的《蔔算子》“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寂寞沙洲冷。”,但到了周傳雄的手裏,“寂寞沙洲”的冷不再是蘇軾的不得誌,而改為緣起紅塵。聽來並不怪異,反到是用的滿合恰。周把“寂寞沙洲冷”作為歌曲的名更是顯出了此句“畫龍點睛”的作用。
其次,有些流行歌曲是對唐詩宋詞的間接化用,我定義為“化意”。所謂“化意”,便是歌曲本身沒有太多甚至沒有壹句詩句,但是它的氛圍和環境是在壹個古典的環境下,充滿古典的韻味。這麽說來,化意的歌曲就很多了,最近我本人深愛的壹曲便是周傑倫的新歌《青花瓷》,聽這名字便知道是古典曲風了。先來看看歌詞: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瓶身描繪的牡丹壹如妳初妝/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了然/宣紙上走筆至此擱壹半/釉色渲染仕女圖韻味被私藏/而妳嫣然的壹笑如含苞待放/妳的美壹縷飄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妳/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裏/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就當我為遇見妳伏筆/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妳/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妳眼帶笑意/色白花青的錦鯉躍然於碗底/臨摹宋體落款時卻惦記著妳/妳隱藏在窯燒裏千年的秘密/極細膩猶如繡花針落地/簾外芭蕉惹驟雨門環惹銅綠/而我路過那江南小鎮惹了妳/在潑墨山水畫裏妳從墨色深處被隱去/
很多人跟我壹樣喜歡這首歌,其實周傑倫的歌大多是由方文山先生作詞的,方文山的才華單用這首歌的詞便清晰可見。他作詞往往非常美,美在哪裏呢?首先是運用大量的帶有美的色彩的事物融入歌詞。這些色彩或艷或雅,但決不會產生什麽“色覺沖突”的問題。拿這首歌來說,妳腦海裏的色彩不外於“青色”“灰色”“鈾色”“銅綠色”“墨黑色”,這些色彩在國畫裏其實是很和諧的,因此美感自來。其次,歌詞的思維往往跳躍性很強,單看句子妳可能看不明白意思,不明所以。壹會說這景,壹會又說到那人。“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妳”這句美就美在人和景自然的結合。另外,大量的修辭,比喻和誇張,使他的詞勾勒出了壹幅畫,音樂的旋律本身有著讓人潛意識想象的作用,因此豐富的事物充滿了聽者的腦海畫面。很多聽了這歌的人初聽便能勾勒出這樣的畫面:“江南水鄉小鎮壹次巷口的邂逅”,古典美人和書生的愛情故事油然而來。
還有壹部分的流行歌曲是對唐詩宋詞的背景歷史化用,我定義為“化史”。所謂“化史”,化的什麽史?歷史上能用來引用的事多了:爭霸奪權爾虞我詐的事;家喻戶曉民風民俗的事,數不勝數。而歷史上可歌可頌的人更多了,帝王的孤,帝王的智,帝王的辛;臣子的忠,臣子的誌,臣子的情,都是掘了幾百年的文化寶藏了。因此,“化史”又具體地分為“化人”和“化事”兩方面了。羽泉的歌裏很早就有壹曲叫《辛棄疾》的歌,但明顯不如他們的其他作品出名。原因且不說,看詞: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弓如霹壢驚弦/風流總被雨打風吹而去/怎見氣吞萬裏如虎/壹笑人間萬事/春風不染白發/怎忘寒冬冰秋/醉裏且貪歡笑/廉頗未老樂悠悠/何處望神州/不盡長江滾滾流/千古興亡多少事/金戈鐵馬戰不休/天下誰英雄/贏得功名在身後/驀然回首數風流/非皇非帝非君非諸候/。
隨處可見“青玉案”“破陣子”“永遇樂”之句,其實就是壹首“辛棄疾詞集”,與前面的花兒樂隊的湊詞相比,這詞湊的更好些。即是叫“辛棄疾”,便是為了體現辛棄疾的人物性格特征。大體看來這些詞選的還不錯,意思銜接的也還可以,豪放不羈,壹如辛棄疾的性格。最後的壹句“非皇非帝非君非諸候”既是蒼涼的人生結局卻也顯得淡定豪邁。但是單純的靠詩句來湊歌便缺少了樂趣,因為太直白,沒有了音樂給人的韻味和思維空間,所以聽上壹遍,感覺不錯,再聽幾變便不覺得有什麽意蘊可尋了。
再看陶喆的《望春風》:獨夜無伴首燈下/清風對面吹/十七八歲未出嫁/想著少年家/果然標致面肉白/誰家人子弟/想未問候驚壞勢/心內彈琵琶/誰說女人心難猜/欠個人來愛/花開當折直需摘/青春最可愛/自己賣花自己戴/愛恨多自在/只為人生不重來/何不放開懷/
不難看出詞描寫的是花季姑娘純潔羞澀的心悸。最妙的是壹句“想未問候驚壞勢,心內彈琵琶”,大有“郎騎竹馬來,饒床弄青梅”之情,亦有“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之韻。而壹句“花開當折直需摘”,本是出自於唐無名氏(又稱杜秋娘)詩《金縷曲》“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杜秋娘是要勸學子發奮惜時的,現到了陶才子的歌中,明顯可見,他以花時寓女子的青春,希望這些羞澀被動的少女能在感情上變地主動,大有新時代女性的獨立心理色彩。“自己賣花自己戴,愛恨多自在,只為人生不重來,何不放開懷。”便是大膽續寫了這些少女的命運。
在這壹批新興的流行樂壇的紅人手中,詩詞給了他們靈感,他們也賦予了詩詞新的活力和內涵。比較港臺歌手的作品,其中的差異還是很大的。
港臺自上個世紀末就顯現出了壹批文學功底甚厚的詞作家。《笑傲江湖》的主題歌《滄海壹聲笑》的詞人黃沾、《射雕英雄傳》的主題歌《鐵血丹心》的詞人鄧偉雄都是紅極壹時的詞作家。隨著說唱音樂、“周式”音樂的流行面的不斷拓寬,這批老壹輩的詞便入不了流行排行榜的頂端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到了新壹輩的歌手年代,這批港臺的音樂才子在流行的同時也不忘了國學的精粹。與老壹輩的詞作家不同,他們知道自己的文學功底自是不能與老壹輩相提並論,同時流行元素的更變影響下,流行歌曲中的唐詩宋詞的影子不再是那麽的明顯,更多的,詞人註重意蘊的塑造。周傑倫的《發如雪》就創造了壹個隱晦而美的意境:狼牙月伊人憔悴/我舉杯飲盡了風雪/是誰打翻前世櫃惹塵埃是非/緣字訣幾番輪回妳鎖眉哭紅顏喚不回/縱然青史已經成灰我愛不滅/繁華如三千東流水/我只取壹瓢愛了解/只戀妳化身的蝶/…妳發如雪紛飛了眼淚我等待蒼老了誰/紅塵醉微醺的歲月我用無悔刻永世愛妳的碑/。
其次,近年港臺的流行歌曲化用唐詩宋詞顯得更靈活,不再寫的像詩,而是更口語化,飄渺化。壹方面口語化讓歌詞本身更通俗大眾化,而另壹方面,歌詞又不是顯露地膚淺,而是增強了內容的跳躍性,就像是給欲要表達的情感設了壹面薄紗,因此感情的抒發更加委婉而時尚。老歌《鐵血丹心》:依稀往夢似曾見/心內波瀾現/拋開世事斷愁怨/相伴到天邊/逐草四方/沙漠蒼茫/哪懼雪霜撲面/射雕引弓/塞外奔馳/笑傲此生無厭倦。。。。。。應知愛意似流水/,看上去就是詩;而現代的歌,舉個例子,林俊傑的《曹操》:不是英雄,不讀三國,若是英雄,怎麽能不懂寂寞?獨自走下長板坡,月光太溫柔。。。除了壓韻,不再像詩了。
另外,港臺的大量流行歌曲化用唐詩宋詞多用於愛情歌曲中,與老壹輩的詞作家不同,那壹代的人大多像《我的中國心》的詞人壹樣,熱血愛國,思國念家之情濃厚,而眼下的歌手不再赤裸裸的表達對民族文學的熱愛,如同他們愛情歌曲的詞的風格,也多像李商隱的《無題》詩壹樣委婉。臺灣歌手遊鴻明的《倦鳥余花》就是委婉的表達了他的感情:沿路的雪花似雨/心裏卻感傷無語/冷天氣可以穿衣/心病卻難以就醫/錯肩時煙草低迷/再堅強都有淚滴/昨日的街道搬離/今天只留下痕跡/為何妳就那麽悄悄/敲醒舊夢天天/甜香枕著依戀/纏在無心的睡眠/我們好像倦鳥余花/無奈心結千千/牽動心事圈圈/圈住我的思念/還有擾人的哀怨/倦鳥就此散/余花怎不亂/余花怎不亂/。年輕的壹派自有他們的歌,男歌手的青春氣息光抒發愛情是不夠的,在壹些表達音樂誌向、表達積極生活態度的歌中,他們也會借古人自寓壹下。像胡彥斌的《紅顏》壹樣,似是將自己化身為壹名瀟灑的俠士,期盼紅顏壹笑,不要江山只要美人。
而大陸作為國學的根基所在,近年來大陸的復古歌往往體現出來的最突出的特點就是較多的融入國粹——戲曲。
高進剛出的新歌《荷花亭》就走了這條路:三月在花前月下的湖邊/是誰弄情吟詩聲聲的琵琶間/古道庭院倒影在山水裏面/落花的漂浮妳的壹笑醉紅顏/月落烏啼已走遠/賞壹輪明月讓妳太留戀/是花太香還是讓我掛牽/時間仿佛停留在這壹年/(京劇)把酒當歌留下相思淚/遙望窗外紛飛雨/不去問那是與非/江南雨我的淚滴滴灑落我心扉/斷橋上那壹夜獨自寒暄無人陪/迎岸柳花舞動青天/壹點壹點繚亂了我的心碎/…與君夢壹場千百回/願能壹生相伴比翼雙飛/
另外,魏晨的《少年遊》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待字閨中誰家小姐/琴聲幽幽撥我心弦/盼相見/日日在她門前放紙鳶/不過人海茫茫偶然的遇見/踏破所有鐵鞋/只在壹瞬間/註定淪陷妳眉間/(京劇)佳人少年/前世種下的糾結/姻緣紅線/邀妳人世***並肩/聽了不覺想起“踏破鐵鞋無覓處”和“驀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的意境。
這兩曲的相似處又顯現出了大陸流行復古歌曲的另壹新特點:歌境大多是江南的佳人才子的故事,畢竟那才是歌手要的美的效果,山,水,美人 。曲中加入的琵琶、蕭、古箏聲成了加強古典氣息的催化劑。
與港臺歌手不同,大陸歌手更像是飽讀詩書的內秀書生,而港臺的歌手就大多是多情的風流才子。內秀有內秀的優點,不浮不誇的含蓄。最近有壹個新的原創歌手寫的詞就挺有新意的。估計也就20幾歲吧,出於對文學的熱愛,尤其是想象的豐富和創新,寫了壹批稱為“宮廷”詞的歌。於是,“後弦”這個名字便入了我的腦海。他寫了壹首叫《昆明湖》的歌:放春周遊忘三千裏/昆明送湖見面雨/錯當蘇堤/輕影瘦湖邊投張綠/新撕小翠綢緞衣/將錯就錯乘春美意/岸離昆明十七句/詩興擁擠/雲茶素眉等水來請/兩毫春意透湖心/別了低不語/平仄心牢記/春來怒放春歸愛不提/湖擁山水廳/心卻住昆明/化裝茶馬送妳離去/昆明轉身湖水換成淚/我欲把心寄給春/再暖壹回/去年藏的柳絮己珍貴/趁思念不備把冰融成淚/ 看的出他文字風格還是較清秀婉約的。但這詞寫的有點“飄”,抓不住核心,到底詞人想表達什麽感情?似乎聽歌之前要費壹番眼力去洞察了。所以過於晦澀的詞難免與當下壹批無病呻吟的文章壹般了。
其實,音樂和詩歌原先是很親密的,但是在它們的獨立發展成熟下,“音”和“義”的沖突逐步加劇。“詩人覺得,樂譜的音律可能束縛語言的自由表達。壹首完美的詩時常抵制音樂的約束,那些二流的詩更易於歸屬音樂。真正的詩選擇語言。尤其是在社會歷史日益復雜、表述人類意識的語言系統隨之日益豐富之後,擺脫音律的束縛成為詩的發展歷程之中日益強烈的渴求。”( 《技術、機械與抒情形式》——南帆教授在華東師範大學的講演 )由此看來,流行歌曲的古典詞寫作往往有壹定的難度,因為詞人要保留著詩原本的美之外還要考慮它適合音律,最重要的是曲不能束縛了詩歌帶給人感情的宣泄。否則就詩不像詩,曲不像曲了。因此,綜觀歌壇,我個人感覺港臺的古學化用更勝壹籌。
同樣是寫對家人的思念,拿周傑倫的《娘子》和大陸壹個新歌手的作品《九月》比較:
《娘子》:壹壺好酒再來壹碗熱粥配上幾斤的牛肉/我說店玄三兩銀夠不夠/景色入秋漫天黃沙涼過/塞北的客棧人多牧草有沒有我馬兒有些瘦/世事看透江湖上潮起潮落什麽恩怨過錯/在多年以後還是讓人難過心傷透/娘子她人在江南等我/淚不休語沈默/娘子卻依舊每日折壹枝楊柳/在小村外的溪邊河口/默默的在等著我/家鄉的爹娘早已蒼老了輪廓/娘子我欠妳太多/
《九月》:天遠氣轉涼/滿地落葉黃/多少惆悵吹不散/秋風又何妨/九月菊花香/南往雁成行/多少思念帶不走/孑影飲花香/九月九日登高望/兄弟在何方/他鄉月冷雙也寒/誰人在身旁/
兩者且不分孰優孰劣,但周的詞更能打動人,因為他描繪了壹個豐富的景,《娘子》的優點就像是宋詞的特點壹樣,更加註重對內心情感的表現,而不再是單純地借景抒發情感的古典方式。《娘子》雖取材小,但是感情很細膩,細節反而讓詞更加真實,詞越真越能讓聽者聽到心裏去。而《九月》只是以秋景抒發相思之情,顯得略入俗套了。
港臺的流行歌曲中古典詩詞的滲透明顯超出大陸,其中的原因網上有壹種說法:“這可能也是和香港古典武俠劇和歷史劇的盛行是扯不斷幹系的。另壹方面很註重粵語言文化的滲透,歌詞創作多以廣東方言用詞造句方式為基礎,廣東話本身就又叫白話,其語言方式很文言有很多尖類似,所以很多香港詞作人的作品,往往是大俗大雅於壹身。但也必須承認的是,香港的很多詞作家,他們的古文化功底相當深厚,從他們的作品中即可看出很多的用典,甚至用唐詩宋詞的寫作方式,規範來進行創作。” 總之背景和氛圍給了港臺樂壇最活力的發展空間。
而眼下的流行樂壇,大陸依舊沒有很快趕上港臺,原因就復雜了。就古詩詞的滲透方面,在我看來,簡單的幾點:首先,大陸詞作家大多是年輕歌手本人,雖然他們本身能寫至少說明了他們的文筆的不賴,但談到古學,是驢子是馬得拿出來遛遛,但不是所有人都遛的好的。很多人想遛,但是寫不來,怎麽辦呢?只能“搞”,便有了白話的“古詩大連串”。這本身就減少了藝術的價值。而港臺有壹批能寫的人,很多歌手不是自己寫,大有壹些詩人後援團在,而詩人他們的娛樂精神也很高,他們喜歡把自己寫的詞賦予流行音樂。放在大陸,估計會寫詩的人都不屑為之,認為那是不務正業,只專心搞創作。
另外,港臺的歌手浪漫氣息很濃。這可能與他們的生活氛圍有關。外來文化和現代生活的融合,所以很多詞不光是古典,也會透露著現代的浪漫。拿周傑倫的名曲《東風破》的詞來說:壹盞離愁孤單佇立在窗口/我在門後假裝妳人還沒走/舊地如重遊月圓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燭火不忍苛責我/壹壺漂泊浪跡天涯難入喉/妳走之後酒暖回憶思念瘦/水向東流時間怎黱偷/花開就壹次成熟我卻錯過/誰在用琵琶彈奏壹曲東風破/歲月在墻上剝落看見小時候/猶記得那年我們都還很年幼/而如今琴聲幽幽我的等候妳沒聽過/誰再用琵琶彈奏壹曲東風破/楓葉將故事染色結局我看透/籬笆外的古道我牽著妳走過/荒煙漫草的年頭就連分手都很沈默/ 雖是古香古色的氛圍,但“籬笆外的古道我牽著妳走過”“ 荒煙漫草的年頭就連分手都很沈默”這樣的句子,難道沒有現代的浪漫氣息嗎?
但,流行的不壹定是好的,我們不得不承認,也有壹批優秀的作品被歪曲的輿論扼殺在流行的起跑線上了。我們今天廣為傳唱的流行復古歌畢竟有它們的發光處,所以撇開個人的觀點,這批年輕的男歌手,以流行的方式將老國學傳承下去,玩的好不好暫不論,至少產生了就是有價值的。咱們老祖宗在上,總不希望自己的勞動成果被“拔苗助長”或者“無人問津”吧。原汁的蔬菜咱吃不到,靠科技搞點“綠色蔬菜”同樣有著新的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