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詩的前六行構成了壹個意象單元。太陽像壹只勇敢的孟加拉虎,每天在註定的路線上來回穿梭,讓人想起奧地利詩人裏爾克的名句《豹》:“它的光被無盡的鐵柵欄累得什麽也照不進去。好像只有壹千根鐵棍,壹千根鐵棍後面沒有宇宙。強硬的步伐邁著柔和的步伐,步伐在這個微小的圓圈中旋轉,仿佛力量之舞圍繞著壹個中心旋轉,中心的壹股巨大意誌令人眩暈。”兩者的象征性相似是顯而易見的。壹只是豹子,另壹只是孟加拉虎。前者表現了我的孤獨和絕望,後者想象著如此壯麗的太陽居然按照固定的路線進進出出,像個囚犯。讀者沒有必要去追究博爾赫斯是否抄襲裏爾克,就像私有財產權壹樣,因為詩歌沒有個性,也沒有個人所有權,傳統是每個詩人創作的靈感源泉。在詩歌的世界裏,壹個鮮活的形象或符號會作為原型或母題出現在很多人的作品中,沒有人能據為己有。個體詩歌與傳統的關系只是前臺與後臺的關系。即使壹首詩有創新因素,也是指它在文學傳統內對既定因素的重組。壹首詩,作為傳統文學背景中的前驅,也涉及到民族文化和神話的背景。
《金虎》中的第二個意象單元(第7-10行)隱含著壹個古希臘神話:主神宙斯的戒指,每隔九個夜晚,演變成八個同樣大小、同樣華麗的圓環,每個圓環又有九個圓環,以此類推,周而復始。如果從詩歌的內在想象邏輯來看,這個神話繼承了前面太陽的象征。希臘神話中的宙斯是太陽神,宙斯壹詞在希臘語中有“光”的意思。宙斯的戒指象征著太陽的壹萬道金光。生命中所有的色彩都是有限的,轉瞬即逝,只有金色的太陽是永恒的,是“無盡的”。
詩從第十壹行開始,進入最後壹個意象單元。抒情樂章從夕陽的象征變成了個人的主觀感受,從自然的黃昏變成了生命的黃昏。當我老了,五彩繽紛的世界已經拋棄了我,但夕陽,“原金色”依然每天陪伴著我。“啊,西方的夕陽;啊,老虎,神話和史詩中的閃光。”這兩行讓人想起威廉·布萊克《老虎》中的那句話:“老虎!老虎!妳是金色的,輝煌的,像火壹樣照亮了夜晚的林莽。”正如博爾赫斯在《詩歌的藝術》壹詩中所暗示的:“把死亡想成壹場夢,把夕陽想成壹個憂郁的黃昏”。“夕陽,老虎”直到這句話才提供了雙重隱喻。在此之前,詩人先寫尤加拉虎,再寫宙斯的戒指,再寫抽象具體的“原金色”。這個系列的車輛壹步步逼近隱喻,讓讀者越來越清晰地發現,原來的系列車輛都隱含著最後出現的“夕陽”。
火紅的夕陽,古老而壯觀,猶如“神話與史詩中的壹閃”,見證了無數代無限生靈的生死。詩人再壹次看著夕陽,撫摸著它的金發,聽到了來自內心深處的永恒呼喚。在暮年,沒有比豁達、跳進文化、無憂無慮更完美的態度了,就像朗費羅看夕陽的感覺《夕陽的金焰》:“人生如是:暮年,衰老如鬼魅般降臨,天上地下閃耀的金焰也能交融天地;在和平的洪流中,精靈們漂浮著,努力著,歡快著,安靜著;我不記得靈魂是從地下哪裏進入天空的了。”讀詩,必須調動所有讀者以往的文學經驗。閱讀需要“能力”,“有能力的讀者”(Kale語)是指有壹定文學閱讀經驗的讀者。
既然詩歌只能從其他詩歌中產生,那麽創造詩歌的就是詩歌的傳統(弗萊海的觀點),閱讀詩歌就要找到詩歌的傳統語境,用詩歌來解釋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