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聽聽雨聲和雨影背後的雨聲,有被雨水擊打的綠的胖的紅的瘦的芭蕉,有被雨水覆蓋的清空的山,還有長長的笛子,在踐踏的苔痕間痛苦地嗚咽。我想聽聽雨聲,否則我不會如此惆悵地從記憶深處搜尋出蔣捷的《魚美人》。我認為蔣捷不是宋詞中的名人。“有井可飲,有柳詞可唱”,妳說的不過是柳永。
我想聽雨聲。不管這是少年、中年還是暮年的心態;我不在乎這是壹座迷人的歌廳,壹艘漂泊的客船,還是壹座雨中梨花的僧院。我只是每天晚上焦慮不安,焦慮不安,淒涼孤獨的坐在燈前,然後睡不著。那時候,想壹夜或者在雨聲中酣睡,是我最深最深的渴望。
妳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的心態?我不知道。也許是在壹片芳草萋萋的黃昏,因為綠草映著藍天,因為藍天映著碧水,讓我想起了細雨霏霏的黃昏,想起了黑沈沈的黃昏裏飛翔的鳥兒。也許,是濃濃的水汽滋潤了我的眼睛。因為習慣的涼意突然汩汩而入,我想起了很久以前耳邊汩汩的雨聲。
聽雨,聽雨,去鄉下。鄉下的老房子,青磚灰瓦,長長的滴水檐,最適合聽雨。天黑夜不深的時候,鄉村的夜晚沒有聲音。除了壹兩點鐘昏暗的燈光,壹只狗在竹籬邊狂吠,所有的山和樹都籠罩在無邊的寂靜中。當然,在雨夜,燈是看不見的,狗也聽不見。所以我們要去聽雨聲。
鄉下聽雨,枕頭上最好放壹卷《畫鏡花緣》。在聽雨聲的間歇,妳可以去海外的壹個陌生的小島,去壹個羅剎壹樣的奇幻國度,無論是上古時期詭異的無腸國,黑池國,白民國,還是詭異的兩面國,翼民國,女兒國,都會讓妳在雨聲中感受到壹個凡間。不然就把這些離奇而熱鬧的故事掩蓋起來,靜靜地聽雨吧。書中的島是壹個世界,雨中的地球是另壹個世界。
我可以在任何世界。
天上的雨,不需要區分哪是雨打屋頂瓦,哪是雨敲窗欞;不要擔心哪朵花在雨中睡著了,哪朵花在雨中醒來了。反正明天,每壹朵花都是香的。
在過去,妳曾想在哪裏聞到雨的味道?那時候的雨夜,我常常在看書之前就睡著了,不像現在,拿著書聽雨的時候,能聽出各種失眠和孤獨的意思。青春漸逝,恐懼來臨,這永遠是壹個讓人永遠難過的話題,而越來越多時間裏我們得不到的沈默,才是我們難過得睡不著的最深原因。
因此,我們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時候的每壹個雨天。那時候下雨,我們會站在長長的屋檐下看雨,或者睡在大大的舊木床上隱約聽雨聲。我們的小心靈也充滿了焦慮和不安,我們總是像鳥兒壹樣對媽媽啁啾:媽媽,媽媽,雨什麽時候才會停?媽媽,媽媽,我明天可以穿那條裙子嗎,有大蝴蝶結的那條?聽著,那時候我不喜歡下雨。我只喜歡後來的雨,我更喜歡聽後來的雨。
其實我從壹開始就不喜歡“梧桐,夜雨,空階滴到明”的傷感。我心裏壹直想愛的是陽光,無論是秋天的溫暖還是春天的明媚,我都喜歡它的暖熱。“小樓聽春雨通宵,明巷賣杏花”的喜悅,曾經是我聽雨時的心情:喜悅,無雜質,透明,像井水。
《西州曲》這首歌是這樣的:秋天南塘采蓮,荷花過頭頂。低著頭撥弄著水裏的蓮子,蓮子像湖水壹樣綠。我想是雨水讓水變得如此清澈。奇怪的是,如此優美的曲調讓我想起了俄耳甫斯和歐律狄刻的故事。當俄耳甫斯第二次試圖乞求看守人把他的妻子還給他時,冥河上的船夫堅決拒絕給他擺渡,使他無法通過。唉,可憐的俄耳甫斯,妳的琴聲和歌聲再也無法觸及冥界的靈魂和水。
我們能被琴聲和歌聲、蟲鳴和鳥鳴、雨聲和陽光所感動嗎?或者,聽聽雨聲。
聽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