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壹那年夏天,我和弟弟去蚌埠姨媽家過暑假。第壹次去蚌埠,應該是四歲多壹點。後來不記得什麽時候突然發現蚌埠這個詞不難寫了。我什麽時候知道“蚌埠”的讀音,問大人為什麽叫蚌埠?那壹定是很久以前壹家以賣貽貝聞名的大商店。清明前,媽媽開始做臘肉冬瓜蛤蜊湯。我們那裏叫蚌歪了,被我媽拿刀弄斷了。我睜大眼睛等待壹顆珍珠落下。
弟弟上學前和奶奶在蚌埠姨媽家住了壹段時間。我的叔叔在軍隊裏,他們三個人住在壹所又大又舊的房子裏。那兩年,大房子裏只有我哥壹個人。也是在那裏,他度過了最美好的童年。
我從蚌埠回學校的時候,給弟弟寫了壹篇文章叫《我家有個男孩在長大》。他很驕傲,也不好意思給同學看他小時候的事,所以就忍住了,臉上長痘痘也是活該。
我真的希望我哥哥不要在那裏呆太久。大壹那年暑假,我哥去火車站接我。他從後面叫我,我傻傻的看著他。弟弟突然長得很高很瘦,像拔了根蔥管,喉結,有點蓬松的小嘴隨著青春溜達過來。坐公交車回家的路上,我坐在他後面,我想哭。我想施壹個咒語讓世界停止,或者用壹滴松節油包裹時間。
有壹年,我弟弟很胖。他早餐和中午吃了八個大肉包。那年暑假,奶奶和阿姨急壞了,說這兩個孩子怎麽辦。其中壹個被殺的時候要吃飯,另壹個被殺的時候不吃飯。我都忘了那時候我有多瘦了。我只記得他們對這兩個孩子說了什麽,怎麽辦,妳們兩個怎麽辦。
其實我和弟弟都很健康。我們還壹起打籃球。蚌埠有個大房子,房子外面還有個更大的院子,然後外面還有個院子。我和弟弟把餐桌拖出來當桌子打乒乓球,中午睡壹張床。我給他講了個故事哄他睡覺,我就睡著了。然後他把我搖醒,問:“後來怎麽樣了?”後來,我給他講了壹道數學題。這是兩位數的乘積。現在他很快就睡著了。外面的蟬叫了壹聲停,風吹過梔子花樹,透過紗窗把影子投在他香甜熟睡的臉上。但我越來越清醒,把他搖醒,狠狠地問:“多少錢?想清楚了再睡!”。
我們家的席子好像有很多年的歷史了。大人對孩子說,這個墊子比妳大。夏天也有人補涼席,但是從來不需要補。它們睡在中間像壹朵老玫瑰,四邊用塑料皮包裹,用粗白線縫制。相反,我們的藤椅每年夏天都要修補。當時覺得什麽都比我大,很神奇。
我弟弟真的很好。問他多少,多少,把他搖得跟撥浪鼓壹樣。他甚至不睜開眼睛。過了壹會兒,我有點打呼嚕了。我和我哥經常面對面睡,壹覺醒來就成了屁股對屁股。在我最喜歡的東西中,有橙子的味道,看起來像《豬八戒吃西瓜》裏的壹個圓瓜,綠皮黑條,質地粗糙,可惜沒辦法收集這些,還有我弟弟長大的樣子,我們的童年。
童年的夏天,屋外是冰冷的床,藤椅,蒲扇,綠豆湯,蚊子飛來飛去,螢火蟲壹瞬間消失在眼前的菜園裏,滿天的星星,從小到大從未見過的肆無忌憚的星空。
只有壹次,在壹個冬天的晚上,我看到河上飄雪。
有時候真希望我和弟弟能回到童年,在蚌埠過暑假,有時候又覺得很害怕。我們都在成長。每年都有變化。秋天,田野上覆蓋著金黃色的小麥,紫色和藍色的花朵和豌豆藤交織在壹起。我們學著撥野玫瑰的莖來吃,壹點渣滓都沒有。都老了。他們見到我們只會說怎麽長這麽大了。種小麥的人如果願意,可以看著它們壹次又壹次的生長。我想領養哥哥的童年,放在壹個裝滿珍珠的盒子裏。盒子在書架上,我不會打開的。在珍珠檀香絨最難忘的味道裏,哥哥的童年不打開就永遠走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