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成語大全網 - 現代詩歌 - 《詩自註》與白居易淺詩風格的關系

《詩自註》與白居易淺詩風格的關系

評價白居易的詩,“俗”是壹個無法回避的詞。唐代詩人李肇在《國史補編》中寫道:“元及其後詩...被白居易淺嘗輒止”,可見當時對白詩歌的評價是“淺嘗輒止”。宋代蘇東坡提出了著名的“元輕白俗”論。至此,淺俗成了對白詩的批判性評論。白居易淺詩風格的形成有多方面的原因。中晚唐的世俗化氛圍和白居易“低人壹等”的主觀創作傾向,可以說是形成其淺薄詩風的重要主客觀原因。從白居易的詩來看,他喜好官位、俸祿、歌女、飲酒等。,並且較少使用慣用語,更喜歡用口語化的詞語入詩,進壹步強化了人們對平淡詩歌的印象。但除了上面提到的原因,我們似乎也不能忽視白居易的自我註解在這種批判刻板印象形成中的作用。

宋代詩人嚴羽在《滄浪詩話·詩辨》中對盛唐時期的詩歌寫過壹段著名的評論:“詩人歌唱愛情。盛唐時,諸人皆感興趣,無跡可尋。所以,它的美是透徹的,是精致的,是不能靠在壹起的,如空中的聲音,相中的顏色,水中的月亮,鏡中的影像。近代大師們的解釋千奇百怪,於是以言為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丈夫不工作嗎?不是古人的詩。”在嚴羽看來,詩歌應該是空靈的,模糊的而不是真實的,含蓄的,崇高的而不是膚淺的。換句話說,“言不盡,意不盡”,即追求含蓄的意境和耐人尋味的韻味,是詩歌應該具備的基本審美特征,盛唐詩歌就是這種詩歌審美的典範。從某種意義上說,詩歌的這種審美追求主要是基於詩歌語言的模糊性和意義的多重性。壹旦在詩歌意象的創造和語言的表達上失去了模糊和曖昧,含蓄的美感也就失去了。比如嚴羽對宋人以言為詩、以學為詩、以議為詩的批評,都消解了詩歌語言的曖昧和歧義,背離了含蓄的意義。

就白居易的詩歌創作而言,膚淺、直白是其突出的特點。錢鐘書先生曾說:“香山才情映古今,言而意滿俗,遠非詩人的深邃境界,但也未達到。”他的文筆深刻閑適,但清高率直,形式短小。與少陵的本色相比,其現實主義沈重而奢靡,形勢壹落千丈。"(《談藝術錄》)可見白詩的含蓄味並不濃。對此,羅宗強先生形容為“經世致用,俗而無所不為”(《隋唐五代文學思想史》)。

在這種情況下,白石的自我註解實際上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白居易目前有2700多首詩,其中有500多首詩是自註的,少則壹首,多則十余首。《唐詩選》流傳至今,以白的《詩選》為最佳。這些註釋都是白居易自己加進去的,得到了學術界的廣泛認可。白詩的自我註釋是以詩中題註、註釋的形式呈現的,內容涉及面很廣,包括白詩的寫作時間、與之相關的人和事,甚至包括詞語的讀音、典故的來源等。這些自註作為說明性的話語,力圖將詩歌所涉及的信息解釋清楚並加以落實,使讀者本來就不多的想象空間進壹步固定化、現實化,這與詩歌美學的隱性追求背道而馳。有三種典型表現。

第壹,註釋和正文提供的信息重復,使得詩的歌詞顯得多余。白詩歌中涉及到的時間、地點、人物等方面的自述較多,大多與詩歌的情感表達沒有密切聯系,有的甚至是重復詩中所表達的內容。比如《望江亭》中的題目“九月八”,而這首詩的結尾有壹句話:“明朝是重陽節,誰勸菊花杯?”即使沒有題註,也可以從詩的結尾推斷出寫作時間,所以這個題註純屬多余。再如《與劉郎中傷額濟納旗》詩:“不止君臣,還有我,西風北雪殺南花。不知道月夜魂歸何處,鸚鵡螺島第壹名是什麽?”最後壹句註:“紀,湖北人也。”詩名不必說“額吉”,詩尾不必加蛇足註。再如11卷《初入峽感》詩:

頂部是萬仞山,底部是壹千英尺深的水。在兩座懸崖之間,有壹片又寬又窄的蘆葦。曲塘直瀉,在河中央。夜黑巖幽幽,無風白浪。大石頭像劍,小石頭像牙。壹步不可行,形勢千裏。從周霞到中州,沙灘險壹個接著壹個,距離1300裏。

從詩本身來看,多角度、全方位地描寫了峽谷中道路的險阻。即使沒有詩歌的幫助,讀者也完全可以想象出亂石灘的景象和詩人服役的艱難。這首詩的自我註解在這種詳細的描述之後,顯然沒有必要再多加壹筆。這種類型的註釋在白詩的自我註釋中占有相當大的比重。《四柱窗》中“西府不記松,南宮不記菊”壹句說:“西府庭院有松,南宮廳有菊。”在朱陳村,壹村只有兩個姓,婚姻天長地久。註:朱陳村只有兩個姓。等等,都屬於這壹類。

二、自註逐句釋詩,壹串壹串講詩,使詩等同於錄文,缺乏詩味。例如,在其著名的詩歌《衣羽之歌》中,詩中對歌舞和音樂的描寫反復使用了比喻、誇張、模仿和通感等修辭手法,本可以給讀者想象的空間,讓他們自己去欣賞衣羽舞蹈的曼妙容顏。然而,白居易顯然並不滿足於此。他從“清狄相混,彈吹聲吟”的句子開始,逐句註釋,匯集了霓裳羽衣舞的美與樂,更像是壹部霓裳羽衣舞的現場表演記錄。雖然自註釋使我們對歌舞的認識更加具體和細致,但原本具有詩意的語言在註釋的消化下卻顯得幹巴巴的,毫無味道。再如《二十四韻》詩題“十日日公務才去翟軍,不去赴宴”並寄信給仍在吳中做客的湖州常州賈赦家屬崔郎中;

渭北離鄉,江南守土。旅途之初,月改,入關已十天。某縣聞名天下,四周極其海邊。境內有10萬戶,士兵5000人。自理可以少,何必糟蹋自己的生活。以榮辱印綬帶,白賞絲纖。

除蘇州知雲:“道德藏於己,政治權施於物;男形骨中,有樂境。”

生病的時候壹定要通過脈,防止流保衛身體。與其亡羊補牢,不如省事。削減條條框框,分散訂單和稅收。把這個當成服務,我自己都不敢做。在手,魏先培在士紳。敢言俗官,甘於活累百姓。常州不征黃霸,湖洲借寇恂。愧無政府,河北三縣相鄰,皆有良治。有時候是壹部蹲坑史。見《唐書》。

我只是壹個鄰居。為黃絹做專利贊,在常州也很美。

詩歌占了白蘋果。

梅啐吳興也。

妳不能扔青銅符號,

給自己打電話。

瓊樹認為沒有理由。警鐘長鳴夜傳,催我官報晨。我只知道我沒有時間見我的親戚和客人。雲淡風輕迎接夏天,鳥鳴聲穿過春天。麥風不逐扇,梅雨隨輪不同。伍肆山依然如故,

烏丘寺也,

王露月改過自新。

縣城東南樓也因此得名。

草長在池塘裏閑著,絲竹廢料產生塵埃。酷暑灼神,細教舞。當我重新開始工作時,我會很開心的。

這首詩雖然寫得比較個人化,但對讀者來說沒有什麽落差。壹方面在詩的布局上脈絡清晰,另壹方面,詩的自我註解進壹步明確了詩。比如,為了解釋“我恥於印綬帶,卻賞我壹條負綬帶”這幾個字,白除了蘇州刺史,還毫不猶豫地引用了自己的話。尤其是在詩的後半部分,大部分都是以註釋的形式出現的,“通過這些註釋,詩人的意思是清晰而透明的。”但從讀者的角度來看,這些筆記其實並非不可或缺,即使沒有白的自註,也絲毫不妨礙我們對詩歌的理解。即使“當角”這個典故讀者並不熟悉,但顯然可以判斷為白的自謙。所以這種類似於漢儒章句傳播的自註方法,具有非常明顯的求實、為所欲為的傾向。通過自我標註解釋補充內容後,和發給朋友的信沒什麽區別。除了在形式上像壹首詩,詩本身也不再具有“詠懷”的特征。

第三,註釋詩詞或典故,甚至把人們熟悉的東西記為典故。如《百韻歸東南》句中的“”二字,押雲:“見楚辭以決唱和。”這裏的典故出自屈原的《離騷》。《離騷》在王逸的《漢書·楚辭》中被譽為《離騷經》,是壹部經典之作,是知識分子結構中最基本的部分,讀者不可能不熟悉。而且從歷代詩歌來看,典" "使用頻率很高,唐人在詩歌中也反復引用。如陳子昂《感遇》中的第七雲:“凡香委,愁雲慘霧。”岑參的《深秋行山》中說:“昨夜草青。”就連白居易自己的《江州已去中州到江陵顯小弟五十韻在舟》也有“聲猶歇,癩蛤蟆碎滿”這句話。而且這些有典故的詩詞都不加註釋,可見其俗而正則。所以就“”這個詞來說,無論是讀音還是出處,都不需要做註釋。同樣,在白居易的詩中,也經常有人用前人的詩,經常做筆記。例如,它的《五十首東遊韻》說:

郁芳認出了蘭澤,但她記得平洲。

古詩雲:“蘭澤滿芳草。”劉蕓也說:“汀州摘白蘋果。”

蓮藕塗了紅粉,蓮藕濺了油。規模差,漁民家不對。紫穴藏仙洞,玄泉藏怪壺。老鶴精神昂揚,色彩嫵媚。

大謝石雲:“鬼鬼祟祟,嫵媚動人。”

前註為古詩《采芙蓉江》和劉蕓《江南曲》,後註出自謝靈運《爬池上樓》。其中《河上采芙蓉》和《爬池上樓》都收錄在入選作品中。劉蕓的《江南曲》雖未收入《文選》,但這首詩在唐代影響很大,家喻戶曉。如柳宗元《酬曹氏迎襄縣》雲:“無限香,不可隨意采萍花。”也就是說,以劉蕓的詩為密碼。白居易自己的《白平洲五記》也談到了劉蕓的詩。所以白詩自註中的典故都是經典,對當代讀者和後人都是多余的。再如《第壹夏》中“酒過足明”的言論:“陶謙詩說飲酒常不足。”《懷頌》壹書中“酒勝陶謙”壹句註:“陶謙詩曰:‘常苦酒不足。“陶淵明和謝靈運等人壹樣,是壹位對唐朝非常熟悉的前代詩人,他善於飲酒拔俗的浪漫儒雅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即使沒有白詩的自我註解,讀者對詩歌的理解也不會有障礙。但白居易不僅做了筆記,還在不同的地方重復相似之處。雖然他對詩歌中的典故有明確的指向,但對讀者來說是多余的,可能會影響他們的閱讀興趣。

阿明詩人魯世勇比較盛唐和中唐的詩歌說:“中唐的中國人心地善良,善於雕琢苦難,善於差異,善於細節。.....盛唐的人感興趣的是有沒有。可以說,地方往往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乎也符合風的目的。知道人在盛唐的地位也是好的。”這裏所謂的“善刻善苦”,應該是指“薄郊島”之流;《好差》與李賀、韓愈等人的創作風格壹致。至於“細節好”,很符合白居易的詩風。這種表達與李昭《國史補》中所謂的“元和怪時尚”合拍,體現了中唐詩歌向盛唐詩歌的新變,白詩的自我註解就是這種形式新變的表現之壹。阿清詩人袁枚評價元稹的《詩自註》說:“詩自註,這是過去所沒有的。”事實上,自元稹開始,杜甫等人就為自己的詩作過註釋,但元稹、白居易頻繁地為自己的詩作註釋,確實是史無前例的。白詩歌中的自註,基本上可以判斷是他自己編集時加進去的。比如送歌作品中大量涉及作者個人生活的自記和自記,會被作者和送詩對象所不知。自記不是為他們設計的,而是直接指向普通讀者。考慮到當時白居易的詩歌在海外廣為傳唱甚至流傳,詩歌自註無疑是他“師夷長技”的具體手段之壹,具有明顯的讀者意識。期待讀者更清晰準確地理解自己的詩歌,應該是白居易自我註釋的初衷。客觀地說,白居易詩歌中大量的自註有利於讀者和後人對其作品進行有見識的解讀,但每壹個細節上繁瑣的自註又使詩歌沒有了多少詩意,對讀者的接受產生了反效果。

俄羅斯形式主義文學批評的代表人物什克洛夫斯基提出的“陌生化”理論認為,藝術的技巧在於使對象變得陌生,增加感受的難度和時間,因為感受過程本身就是壹種審美目的,必須延長。陌生化是自動化的對立面。自動化語言是壹種習以為常、缺乏原創性和新鮮感的語言,而“陌生化”就是試圖用新鮮的語言或陌生的語言,打破這種自動化語言的壁壘,帶給讀者新奇的閱讀體驗。其實,這壹理論所揭示的文學審美經驗,與前面文論中提到的嚴羽的說法是相似的。“語無倫次,意無窮”其實強調的是詩歌語言的跳躍和意象制造的模糊來制造留白的效果,讓讀者通過聯想和感悟來進壹步延伸甚至強化閱讀體驗,追求的其實是壹種陌生化效果。所謂詩意,也是在這種陌生的閱讀體驗中獲得的。而白居易在詩歌中的自我註解,則希望達到相反的效果。通過自我註釋的補充,詩意的語言和生活中的其他語言方式產生了同樣的同化效應,成為壹種沒有聯想空間和新鮮感的語言,直接削弱或限制了讀者閱讀體驗的拓展。應該說,對白居易詩歌“俗”的評價,壹直與白詩的陌生化效應在壹定程度上消失後讀者的閱讀體驗密切相關。

[基金項目:白居易詩歌自註釋研究,江蘇大學哲學社會科學基金資助,項目號:2014SJB715]

(作者單位:鹽城師範學院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