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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答:廢名小說的藝術特色

廢名的小說很獨特。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他的創作與魯迅截然不同。廢名向中國和西方學習,也向其他人學習。他將陶淵明的質樸淡然、庾信的清新瀟灑、李商隱的靈動躍動、杜甫的悲憫情懷、哈代的凝練辭藻、契訶夫的細膩描寫融合到自己的創作中。形成了廢名小說獨特的藝術風格,樸實含蓄委婉,靈活凝練,幹凈合理,富有同情心。

第壹,小說內容充滿鄉土氣息和田園情調

廢名的小說多以描寫日常瑣事來表現生活情趣,以沖淡質樸、清麗恬靜的筆法來表現田園生活的質樸寧靜之美和人情鄉愁的質樸之美。“他所描述的不是偉大的悲劇或喜劇,而是普通人的普通生活——這就是現實。”(1)沈從文說:“不僅是農村姑娘那動人而清亮的笑聲,她那靈動的姿態,壹條小河和壹棵孤零零的長在菜園角落裏的向日葵樹,我們都可以從作品中走近它,就連那略帶牛糞和稻草味道的農村空氣,仿佛帶著書就能聞到。”⑵西柚通過壹系列童年的日常瑣事,刻畫了西柚表哥的生動形象。“我知道我的壇子快吃完了,白天偷了柚子的名字。柚子也明白了我的把戲,但她什麽也沒說。最後還是我第壹次吃完,被迫把剩下的柚子拿出來分了。”(3)柚子的溫柔可愛和“我”的調皮倔強的性格躍然紙上。

“廢名把鄉土氣息和田園情調結合得近乎自然自然,為現代鄉土小說開辟了壹個另類的美世界。”(4)《竹林的故事》描寫了壹個農民在河邊竹林旁的壹個貧窮而快樂的日子。文章中的三個女孩都充滿了長詩和青春氣息。作者對三個女孩的聰慧、聰明、優雅、脫俗,以及對幸福生活的向往的描寫細致入微,令人難忘。這部小說的純潔性達到了難以企及的程度。沈從文的《三三》、《邊城》、汪曾祺的《大鬧筆記》可能都受到了這部作品的影響。沈從文筆下的三三和崔璀,汪曾祺筆下的喬雲,都有三個女孩的影子。不過,我覺得,只有《邊城》能比得上,而三三,《大鬧年譜》等文章,既有詩意,又有質樸。

二,散文文化的小說結構

廢名的小說在結構上具有鮮明的散文化傾向:淡化情節,強調情感和意境的渲染,運用抒情筆法,使田園山水之美和人物氣質之美相得益彰,渾然天成。

廢名把大量的篇幅放在自然景物的描寫上,把景物人性化。寫風景就是寫人。竹林的故事,桃園的故事,淩蕩的故事,江上的柳樹,都是情景交融的代表作。《鈴鐺》中,“當夕陽不能照透陶佳村時(此時城中遊覽者甚多),難免有人爬城垛探水,但結果是城裏人看城裏人,仿佛不能說水清竹葉綠——城裏人也看城裏人。”這類似於卞的《斷章》,“妳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妳/明月裝飾了妳的窗戶/妳裝飾了別人的夢。”⑸是多麽相似啊!我不知道卞是受廢名的影響,還是他們自己的原創。但廢名的《淩蕩》寫於1927 10是不爭的事實,而卞是從1930開始寫詩的,而這篇《斷章》寫於1935 10。而且,卞自己也說“我主要是從他的小說中獲得讀詩的藝術享受”。⑹

《橋》雖然是小說,但並不總是按照故事情節來的。每個故事都是壹個相對獨立的場景,人物和他們所處的環境構成了壹幅美麗的畫面。這種散文化、抒情化的寫作傾向,直接影響了後世的沈從文。沈從文進壹步主張:“用屠格涅夫寫《獵人日記》的方法,把旅行散文和小說故事融為壹體,使人員漂浮在西南風和日麗的獨特地理背景中。”壹切還是有點‘原材料’的意思,值得特別註意。”有壹次,沈從文更進壹步說,“壹切藝術都允許作者註入壹種抒情詩,短篇小說也不例外。“作為沈從文的《邊城》,在結構和韻味上都深受《橋》的影響。都是描寫農村簡單和諧的生活,都是用詩意的筆調描寫壹段人間樸實的愛情。”橋》描述了程曉林、石和之間萌芽的愛情,而《邊城》則從壹男兩女變成了壹女兩男:崔璀、天寶和諾頌。

三,詩化的小說語言

廢名的小說也有明顯的詩化傾向。廢名自己也承認,“明顯受到了中國詩歌的影響”。寫小說和寫唐代絕句壹樣,他拒絕浪費語言。”⑼汪曾祺說:“他把晚唐詩歌中超越理性、直抒胸臆的象征手法搬到了小說裏。他以寫詩的方式寫小說,他的小說其實也是詩。”⑽他用唐代絕句的方法寫小說,所以有《鈴當》、《桃園》、《沙灘》、《碑》等佳作。廢名小說中很多句子都有絕句之美:

"王老大用壹顆螺栓鎖住了月光."(《桃園》)

“聾子走到時嘉的大門口,停下來擡頭看院子裏的石榴,好像能看見人。”(《鈴當》)

“洗衣服的石頭放在岸邊,剛好壹半在水裏。”(橋梁和大陸)

“然後我就不知道說什麽了,好像很久很久。”(橋梁和大陸)

“草綠得吞了太陽,疑似在那裏慢慢跳,或者是無數。”(橋八毛)

“光幫不了外婆的愛,少女心自己也點燃不了。——”(橋燈...

廢名的小說如詩,也因為他的小說,早年在藝術上表現出委婉含蓄跳躍的特點,尤其是1927前後,這種特點被發揮得淋漓盡致,桃園就是其中之壹。“王老板只有壹個女孩,13歲,病了快半個月了。”開場白簡潔到極致。《桃園》全篇聚焦王老與阿毛父女真摯的愛情。阿毛自己也是個病人,但還是很照顧父親。看到他的酒瓶是空的,她盡力勸他買酒。王老大壹心思念生病的阿毛,因為女兒說:“桃子好吃。”即使產桃季節早已過去,父親在空酒瓶裏放些零錢,換成壹個玻璃桃,讓女兒“看壹看”也是好的。文筆如魯迅壹般樸實,卻寫出了貧寒父女的愛情,催人淚下,藝術感染力堪比朱自清的散文《背影》。

小說《橋》體現了廢名小說的詩性特征。讀《橋》就像讀壹首長詩。整本書都是詩意的。每壹章,甚至壹兩句,都有自己的意境。

“這只鳥飛的時候真的是綠色的。坡上的天斜對著地上的麥,壟上的麥是綠的。兩雙眼睛控制著它的剪刀和筆。”(橋茶店)

“('細雨夢回雞')這種雨真有趣,不濕。”(橋塔)”

"不管雨下得多大,都不夠種壹朵花。"(橋塔)

這樣美妙的詩意句子在《橋》中隨處可見。正如馮建南所說,“橋是小說、詩歌和語言的藝術。⑾

第四,擺脫簡潔、含蓄、委婉的寫作風格

廢名的小說還有壹個很特別的文風,就是靈動、簡潔、含蓄、委婉。周作人高度評價廢名的簡潔:“近來不重視文章,也是新文學的壹個缺陷。的確,文壇上也有小說家寫出了通順或華麗的文章,但費明俊如此凝練,實屬罕見。”⑿

廢名小說的開頭往往用簡潔明了的語言說明故事發生的地點或背景。竹林的故事,第壹段:“出城有河,過了河,往西走。壩腳下有壹簇竹林,竹林中露出壹間沈重的小屋。小屋兩邊是菜園:十二年前,它們的主人是壹個非常善良的人,大家都叫他老程。”《鈴當》開篇有壹段:“陶佳村在鈴當圩的壩上,離城只有半裏地。離開大壩,穿過大橋。搭個沙洲到城西門口。”我把這兩段列舉出來之後,下面摘錄沈從文和汪曾祺的壹些段落:

“從四川到湖南,有壹條官道往東。當這條官道來到靠近湘西邊境的壹個名叫“茶洞”的小山鎮時,壹條小溪旁有壹座白色的小塔,塔下住著壹戶人家。這個家裏只有壹個老人,壹個女孩,壹只黃狗。”(《沈從文的邊城》)

“楊的磨坊在山嘴路上,離包子有壹裏地。堡壘位於山灣,溪水沿著山腳流淌。平緩的水流在山口的轉彎處突然變急了,所以很久以前有人用它在急流處建了壹個石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叫楊家磨了。”(沈從文《三三》)

“從船公司往東往西,各有壹箭之遙,還有兩簇住戶。這兩家也各不相同,各有各的風土人情。

在大腦的東端有壹戶人家。這個家裏只有兩個人,父親和女兒。”(汪曾祺《大鬧年譜》)

“這個地方的地名有點奇怪,叫關趙莊。趙,因為壯族人大多姓趙。叫莊,不過人家住的地方比較散,這邊兩三個,那邊兩三個。壹出門,遠遠就能看到,還要走壹段路,因為沒有路,是彎彎曲曲的山脊。尼姑庵是因為有尼姑庵。尼姑庵叫菩提庵,卻叫菱角庵。連尼姑庵裏的和尚都這麽叫。”包沙在哪裏?”——“水——水——水寺。"修道院過去住著壹位修女. "和尚廟”和“尼姑”。但是,和尚住在廟裏。可能是因為菱角廟不大,大的是廟,小的是廟。”(汪曾祺《誡》)

從以上幾段可以看出,沈從文和汪曾祺在寫作風格上,尤其是語言上,明顯受到了廢名的影響。汪曾祺在《廢名短篇小說集序》中說:“我以前很喜歡廢名的小說,受他的影響。”⒀

從簡潔性來說,我覺得初戀就是壹個例子,雖然這部小說很少討論。當我第壹次見到殷傑時,我寫道:“我壹見到她就愛上了她;奶奶說“尹姐姐”,叫“尹姐姐”。尹姐姐立刻笑著答應了,笑起來兩邊各有壹個酒窩。”其中“奶奶說‘尹姐姐’就叫‘尹姐姐’”這句話,完全是生活化的語言,沒有任何鋪墊和渲染,極其簡單。對殷姐姐的描寫也是在文筆中隨著情節的發展而展開,讓文筆如行雲流水,不著痕跡。

《初戀》結尾:“已經十年了:我結婚後第壹次回老家,只在壹個廳堂裏見過奶奶;‘不要錯過奶奶的康復’,這是壹個關於千裏之外愛孫子的家庭謊言。我老婆跟我說,壹個50多歲的婆婆哭得比她姑姑還慘,然後來看新娘,後面跟著壹個嫂子,把我的照片拍在桌子上。”這是顏兄嗎?沒有直接描述“祖母”之死,而是用“靈堂”來暗示祖母已經去世。而“壹個嫂子長得像嫂子”則含蓄地指出,殷姐姐已經結婚,現在也結婚了。在這短短的壹段話中,對祖母的去世和尹傑的婚姻進行了含蓄的告白,如同詩歌壹般巧妙,留下了壹片空白,讓讀者在閱讀中通過再創造來理解。《小五放牛》裏,王胖子霸占老實農民老婆的惡事,通過壹個孩子的視角,寫得曲折委婉,溫婉諷刺:“王胖子住在陳叔叔家,毛媽絕不是王胖子的老婆。”在客觀敘述中,有對農民陳大爺的同情。

五、理性與慈悲交融的深刻內涵

廢名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被嚴重低估了。雖然越來越多的人認同他,雖然公認他是“詩化小說”的鼻祖,但人們更多關註的是他的獨特,欣賞他如畫的壹面,而忽略了他的深刻,以及他淡然不費力的壹面。“戰後,廢名的鄉土記憶不再像早期的‘微聞稻草’那樣純粹,增添了許多歡樂和沈重,從而豐富了中國的鄉土記憶。”14.代表廢名名氣另壹面的是他的兩部小說《徐飛先生傳》和《在徐飛先生飛走之後》。

《徐默遊先生傳》是壹部自傳體小說,體現了廢名獨特的創作方法。整部小說既詩意又晦澀。句子和圖像的組合和變換非常突兀,往往達到不可思議的程度。《遊先生傳》是根據作者在西山布居的真實生活寫成的自傳體作品,具有很強的現實主義色彩。靈感最初來自陶淵明的《五柳先生傳》。“離徐先生家有五裏地,路邊有五棵大樹,故樹傳人,人傳樹,實至名歸。”我們試比較壹下遊先生傳中的這段話和《吳劉先生傳》的開篇文字:“不知道吳先生是誰,也不知道他姓什麽。屋旁有五柳,因我想數目不詳。”他們是多麽相似啊!

《徐飛先生傳》的主人公名叫徐飛,與費明相似。《徐飛先生的所見所聞》中既有唐吉訶德⒂的瘋癲、可笑、正直、無畏,也有孔乙己的迂腐、善良,只是廢名輟學隱居後思想變化和所處現實環境的藝術表現。這裏不再是過去那種詩意的單純,有的是作者對發生在每個人身上的壹切的感悟和呢喃,有的是普通人的平凡現實,在“充滿荒誕的文字”下掩蓋不了的是作者對世界和人性的憤懣和理性思考。《徐默·遊先生傳》描寫和記錄了20世紀初的中國社會世界,是壹部堪比《圍城》的優秀小說。

廢名的最後壹部小說《費明先生走後》體現了“回歸自然”的特征。從表面上看,“興趣”和“理性興趣”已經完全淡化或淡漠了,但實際上,我們隱約可以看到它的“余味”還在。廢名寫這部作品,是“無心”的。他只是描述了事實,他的語言非常簡單。小說描寫了主人公在農村生活的經濟困難,農村保甲制度的弊端,偏遠地區小學教育的落後。字裏行間流露出作者的憤懣,也寄托了作者的理想。小說有時以佛學闡釋人生哲理,令人難辨真味;有時候用幽默的筆調寫生活的艱辛,讓人回味無窮。

《莫許由先生飛》之後,共有十七章。最後壹章,在莫先生的作品中,體現了廢名壹貫的對日常生活的詩意觀察和睿智荒誕的反諷。兩個孩子在撿柴火時的“純潔”和“善良”的喜悅,體現了純真孩子追求幸福的天性。在成人的世界裏,“拾柴”具有雙重性:追求快樂和滿足貪婪,是人性的兩面。不貪的人,必是聖賢。兩個孩子有趣的“拾柴”加上大人的功利意味,真的是“更有趣”了。“其實世間的壹切享樂都是貪欲”[16],廢名不經意間讓小說與現實本身和人性的缺點形成了隱喻性的鞭笞關系。所以周作人說:“我不認為馮軍的小說是逃避現實的。”⒄·廢名把他的思想隱藏在文字和小說中人物的言行背後,所以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