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以下簡稱記者):2004年,是什麽促使妳寫《四川人大抗戰》?
鄭光祿(以下簡稱鄭):有兩個機會。先是成都壹家報紙的編輯邀請我寫川軍抗日戰爭。當時這樣的文章很少,我查閱了很多資料。2004年7月4日,抗日戰爭全面爆發67周年前夕,成都某報發表了我的紀念文章《四川人民抗戰》,引起巨大反響和熱烈討論。四川媒體也發表了很多討論文章,認為四川人民抗日戰爭應該成為成都的“城市精神”。這些都說明以前四川人大抗戰的歷史不為人知,各界人士都渴望了解。
還有壹個原因是壹所大學讓我做壹個抗戰史的報告。我問大學生:“妳知道四川人對抗戰有什麽貢獻嗎?”有的人不知所措,有的人則是哭笑不得:“什麽貢獻?拉壯丁,和、陸隊長調戲三嫂!啊,還有那個穿著女人內褲唱川劇,對著炮頭撒尿的瘋子哈爾司令……”我們僅僅譴責日本政府在教科書和其他問題上不正視歷史是不夠的。每個國家都有自己教育後代的計劃和想法。關鍵是我們自己怎麽教育後代。我們的前輩曾經唱過義勇軍進行曲,用血肉築成長城浴血奮戰。如果今天的中國人不知道國恥國難,不理解前輩們做出的卓越貢獻和慘烈犧牲——那不僅可悲,甚至危險。我們每天都倡導愛國主義。如果壹個民族這麽容易忘記自己抵抗侵略的歷史,那麽所謂的“愛國”也不過是壹句口號而已。我們每天都在說熱愛家鄉。如果連歷史上規模最大的民族戰爭主根據地四川的歷史都這麽容易被遺忘,那所謂的“熱愛家鄉”就更是壹句空話了。
記者:當時關於四川人民抗日戰爭的研究著作幾乎是空白。
鄭:我決定寫壹本書,全面系統地介紹四川大後方在中國抗日戰爭中的重要地位和歷史功績,壹本適合普通讀者和青少年的書。這本書20多萬字,2005年2月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作為紀念中國抗戰勝利60周年的重點書目,該書獲得了四川省第十屆“五個壹工程獎”和第五屆“四川文學獎”,被數百家刊物、報紙和網絡轉載,也成為許多學術論文的共同參考。在成都人民公園“抗日陣亡川軍將士紀念碑”的大理石上,有“四川人大抗戰實錄”的描述。
記者:從《四川人大抗戰》到《四川大抗戰》,妳花了很多時間...
鄭:這部40萬字的《四川抗戰》,不是《四川人大抗戰》的簡單再版。真的費了好大勁。許多章節被重寫,並增加了許多珍貴的史料和圖片。《四川抗戰》更嚴謹,內容充實,在可讀性和史料價值方面都比《四川人大抗戰》好。
珍貴史料中的“抗戰史”
記者:《四川抗戰》可以說是迄今為止描述這段真實歷史最完整的長篇專著。
鄭:這本書歷史跨度很大(從抗戰前夕到抗戰勝利,有些歷史人物的結局甚至更長);地域廣(從在全國各地抗日前線浴血奮戰的川軍到大後方的四川);有很多方面(涉及抗戰前後四川的歷史人物、事件、慘烈的戰場場面,甚至民俗和歷史謎團)...
我苦苦尋找,買了壹批關於日軍侵華的“號外”期刊,還找到了壹本書《川軍史誌》,是1941,根據大量第壹手戰場報告和目擊者敘述寫成的。這是非常真實和有歷史意義的。比如關於王之死,壹直有“壯烈犧牲”和“自殺”兩種說法,電影《臺兒莊血戰》就說是自殺。《史記·川軍戰功》透露:“...敵人寡不敵眾,於5438+07年6月下午3點犧牲。敵人從東南城的兩個缺口登城,逃往西城。我的參謀長趙,兩個旅長,還有團長王,都被打死了。老師王被射中腹部,而王選目睹了大勢。成衛很難防守,而且他受了重傷。他不想落入敵人手中,於是用手槍自殺了。彌留之際,他仍高呼:‘戰鬥到底!’……"
尤其令人震驚的是,書中披露了川軍普通士兵的悲慘壯舉:日軍破城後,數百名重傷川軍官兵,戰服殘破,傷痕累累,“不願被兇殘的敵人殺死,全部用手榴彈自爆”,全部“死於困境”,消失在隆隆的爆炸硝煙中...
記者:目前抗戰題材的影視劇與事實相差甚遠...
鄭:王率川軍血戰藤縣,是中國抗日戰爭史上最悲壯、最光榮的壹頁。現在很多抗日影視劇多是“神壹般”的情節:赤手撕鬼子,手榴彈炸飛機,飛檐走壁,白刃殺人...抗日戰爭是我們民族歷史上非常慘痛的經歷,沒有底線的“淫穢”和“戲謔”是沒有容身之地的。《川軍史記》所揭示的慘烈歷史真相,是對這些粗制濫造、娛樂苦難歷史的“抗日片”的壹劑猛藥。
記者:您提到民國時期四川的小學讀物《對敵歌謠》,這不僅極為罕見,也是研究四川抗日詩歌史最容易被忽視的“冷門”。
鄭:《對敵歌謠》由四川省成都市實驗小學出版,共29頁,封面註明“文學補充讀物”。編者有李、陸、王、和趙,他們應該是學校教師。出版時間為“民國二十七年十月第壹版”(即1938 10月),價格標註為“凈價三分”。1938年9月,成都米價每石20元(1石約合167斤),0.03元可以買2兩米月,所以書價便宜,不像現在以盈利為主的天價“教輔教材”。這些歌是多麽感人:《寄還故鄉》:“壹樹九枝結葡萄瓜。我只想做壹個大炸彈,這樣我就可以把野蠻人送回他們的家鄉。”《荷花開》:“荷花開,鬼子來了。鬼子多,我就叫我哥。等鬼子來的少了,我就叫嫂子我哥和嫂子團結壹致跟鬼子打,盡可能輕地把鬼子打死。”《陽光》:“到處都是陽光,家家戶戶的槍都不健康。哥哥拿著槍去打仗,姐姐用針做制服。弟弟妹妹年紀小,唱首歌罵東方人。”《萬不可失》:“不用管,不用槍,有鋤頭。努力耕耘生產,萬李江山不虧。”
川軍地雷戰擊斃日軍中將
記者:您提到了日軍高級將領酒井中將直子在正面戰場上被川軍擊傷身亡這壹重要史實。
鄭:男,1921,重慶市榮昌縣人。1937年7月後,就讀於成都蜀華中學,考入川軍21部隊,與數十萬四川健兒並肩作戰。9月1938,10保衛長江中下遊的川軍,8月開始擊沈擊傷長江兩岸的日軍戰船,戰果斐然。日軍對川軍進行了瘋狂掃蕩。為了鞏固煤山河軍的炮兵陣地,駐皖青陽的川軍第23軍總參謀部胡,帶領見習參謀張、和獨立工兵18營壹個排潛入地區布雷。據黃士偉回憶:1942年5月,酒井率15師從南京、蕭山出發,沿長江西岸南下。有壹次酒井帶領他的部隊去“掃蕩”獸交,讓他的手下在中國進行壹場強奸婦女的比賽,並取名為“老虎”、“豹子”、“豺狼”...
川軍第23軍總指揮唐世尊嚴令:“情況危急。我川軍145、146、147師,必須為國捐軀,阻止敵人北上犯罪!”21川軍軍長陳命令146師頑強阻擊長山阪井師。146師師長石發出緊急命令:“命令8營代理營長帶領工兵設置地雷殺傷敵人!”黃士偉立即帶領工程師成立了幾十個礦山集團。
5月28日10: 45,日軍行至蘭溪以北1500米處岔路口。砰的壹聲巨響,空氣翻騰起來,把馬背上的酒升到了空中!酒井的戰馬當場被殺,酒井因失血過多而死。
壹直生活在成都的黃士偉先生激動地向我講述了這個驚心動魄的故事。他還朗誦了壹首為慶祝抗戰勝利60周年而寫的七律詩:“日本酋長酒井引驕兵,鼓聲自建德來。趕到富春打虎,趕到浙江江西打龍。誇中國騎行,沒想到用雷把海晶給埋了。郭靖神加鬼,日暮草衰饑荒!”
“跑步報警”和“名小吃”
記者:四川有很多抗戰的民間記載...
鄭:“跑警報”大大拓寬了成都的城區。比如西郊,清朝乾隆年間,壹位姓黃的老人在壹路竹林旁搭了壹間茅草屋賣茶,久而久之就成了“磨甸子”(孝昌鎮),被稱為“茶鋪”。“跑警報”讓慘不忍睹的腰店子大街小巷多了起來,商鋪遍地,壹下子“繁榮”起來...成都警備司令部曾遷至此。東門外的三瓦窯、六裏巷、沙河鋪、龍泉驛,南門外的紅牌樓、集群橋,北門外的五塊石、天回鎮等。,都是類似奶茶店的。成都的很多小吃,在“跑警報”的時候是用來充饑和充饑的,後來發展成了“名小吃”。
記者:“戰時小吃店”遍地開。饅頭、包子、鍋盔、涼面、涼粉、酸辣粉、茶蛋、煮玉米種類繁多,價格當然也高。
鄭:李玉川先生指出,當時趙金山在老南門橋附近開了“洞子口趙良粉”,很受歡迎。在武侯祠壹帶,當地農民壹聽到警報就忙著炒菜做飯,等待遊客。人們用刀子把米飯切成片,俗稱“方雅飯”。南大街有壹家“張鍋盔”,生意更好:空襲前把鍋盔做好,再從皇城壩買回涼拌肺片或大頭菜絲。警報響起後,全家人齊聲出門,在武侯祠柏木林壹帶叫賣,躲避空襲,做生意。草堂廟、龍爪巖還有壹家賣“鬧”燒餅的公司,後來發展成了著名的“蘇坡橋酥燒餅”。在柳巷墓園旁的郭家林子,壹個逃到四川的峽江人搭了個涼席棚賣“報警”食品。他把面條拉得細如發絲,壹上火鍋就煮,然後澆上肉末、肉絲、炸醬、蝦湯等三種。,可以說是戰時食品。後來老板又推出了郭魁的清蒸牛肉、雞絲涼面、紅燒肉,壹時名聲大噪。“抗日快餐”體現了戰爭年代大後方人民不屈不撓的生存精神,構成了“抗戰文化”的豐富內容之壹。(成都,2013年5月22日)
近年來,鄭光祿先生出版了《四川舊事》、《成都舊事》、《張的土川真相》、《引爆辛亥革命的驚雷——四川護路運動的歷史真相》等多部著作。他致力於歷史文化研究和寫作30余年,關註對中國歷史進程產生重大影響的四川重大歷史事件。由於他嚴謹的治學態度、有理有據的文字和文學感染力,他的作品廣受閱讀界的歡迎。
作者和鄭光祿關系很好。每當遇到考證問題,他總能憑記憶或從他豐富的書籍資料中解決我的後顧之憂。報社編輯經常找他投稿,往往是晦澀難懂的題目,他總能很好地完成。他說這些都是出於對當地文化的感情。他有很多珍貴的資料,因為他在文革中認識到收集文史資料的重要性,他甚至當場用自己的自行車換了幾本書...
各種資料匯集壹室,再經過比較、考證、篩選、口述記錄,使他的學術和寫作特點越來越清晰。
他總結了自己治學的特點,大致有三點——
第壹,嘗試從“大歷史觀”的獨特視角研究歷史。所謂“大歷史觀”,就是懷著對歷史的敬畏之心,長期、遠距離、多角度、全景式地反映真實的歷史。堅持用歷史真相還原歷史,而不是用“空對空”的理論或者主觀批判的方式來討論歷史。只有這樣,才能經得起歷史的檢驗。
第二,努力使著述具有真實性、歷史性和學術性。堅持利用難得的第壹手資料(原始檔案、目擊者回憶、當時的報紙、外交史料等。)來再現歷史,而絕不采用通常的“談歷史”的簡單敘述方式,以避免歷史著述中薄於史實、重於評論的缺陷。在利用真實史料(包括壹直被忽略的歷史細節)還原歷史的同時,也根據史料闡述了許多新的學術觀點。各種史實都嚴格遵循“持之有因,言之有據”的原則,並嚴格按照學術著作的要求,在正文後附上註釋,註明歷史依據和資料來源。對於壹些有爭議的史實,我們絕不應該憑主觀好惡去選擇壹個,而是各種學說並存,供讀者和研究者驗證和進壹步探討。
再次,在研究方法和寫作技巧上,堅持“把嚴謹的學術研究和生動的表現形式統壹起來”,希望客觀、真實、全面、生動地再現鮮活的歷史血肉,成為讀者了解歷史真相和國內外專家學者的有價值的工具書。
這三個經歷恰恰是鄭光祿幾十年心血的結晶,也是他的新書《四川抗戰》成功的關鍵。這讓我想起了司馬遷“文史不分”的純粹寫作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