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林語堂的散文觀
林語堂的雜文,如《東坡閑話》、《紐約釣魚》、《臺南訪談錄》、《論西方理學中的壹切》等,最能體現開放的豐富和美好,更具藝術性和自然性。林語堂的散文不講究整體構思,也不講究章法或寫作規則的權威性。他認為:“八股有法,文章不能,文章有法,於是就成了八股。”⑦為此,林語堂很欣賞金聖嘆的《水滸傳序》。序言以壹句話開頭:“三十歲不婚,更不要嫁;四十而不仕,更不仕;五十不宜居,六十不宜行。”突然就完全情緒化了。全文感嘆光陰荏苒,人生苦短,談朋友聚會談心之樂,與水滸無關,只是玩玩話題。肯定有人指責金聖嘆跑題了。但是文章無關緊要又有什麽關系呢?重要的是作者表達了內心澎湃,急著要發泄出來的人生感悟。正是因為對“規則”的痛恨,林語堂才覺得奇怪,像金聖嘆這樣有見識的人,豪放的人才,有時會迷茫,不知不覺地被困在規則和句法之下。他寫金聖嘆評書是專門為作者計算打壓而設計的,滿口“妙哉,妙哉”。真的是矮子摸大象摸不透。⑧林語堂同時指出,文章的開頭到結尾的轉折等等,都是順著文學思維的自然波浪形成的,千變萬化,像險峻的崖谷、深潭、淺溪,沒有巧妙的經營,而因緣自有波折,不是唐明廟的建造法則所能駕馭的。所以林語堂的散文有了新的格式,有了不壹樣的文風。大部分結構都很隨意,沒有起伏、色彩、呼應等痕跡。,只有自然的節奏流動,散發出壹種樸素的氣息。這是林語堂自己的口氣。它以真情實感和獨到見解構成了林語堂的“個人風格”。林語堂對自由寫作的態度與梁實秋正好相反。寫作要像流水壹樣,壹開始沒有確定的質量,永遠做自己該做的,永遠停在自己該做的。這是蘇東坡說的,林語堂真心贊同。梁實秋認為這是“人才濟濟,人不可及。”還說徐誌摩是作家,他自稱跑野馬。他屬於“寫不完”的範疇。他雖然才華橫溢,卻不是壹篇文章。⑨林語堂以作文作談話,梁實秋以談話作作文。梁實秋甚至認為談話要嚴謹,有主題,有草稿,有層次,有開頭和結尾。他批評說:“願意寫文章的人不多,知道怎麽剪的人就更少了。”談話也要量體裁衣,這在林語堂聽來很不可思議。所以林語堂是主張打破枷鎖的表現主義者貝內代托克洛斯的信徒,梁實秋是新人文主義者IrvingBabbit的信徒。巴比特談“文章紀律”。難怪梁實秋的雜文筆法老練,結構嚴謹。這自然是現代散文的特色之壹。但梁實秋過於強調章法。郁達夫引用了梁實秋在《新月》上發表的壹篇文章中的壹段話:“最近寫雜文的人,不知道他們過分苛求自然,過分忽視藝術,常常陷入坎坷的道路。無論寫什麽樣的題目,各種散文都是笑著罵著,吸車賣漿的腔調和罵街的腔調成了散文的常態。這樣傲慢的話裏有感情,語氣卻沒有。”郁達夫問:“寫散文,是不是壹定要穿上大禮服,戴上高帽子,戴上白手套,才能把文選裏的字面字挖出來寫?”林語堂在語言運用上也很傲慢。他敢罵“他媽的”,還經常叫“狗紮”。他曾說:“賤人罵大街,常逼近聖人之言。”(煙塵四·宇宙風第6期)正是不避低俗與庸俗的語言運用,使林語堂的散文更接近於八卦的基調。林語堂非常重視俗語和方言中的生命力因素。他曾多次談到《紅樓夢》在俗語運用上的巨大成功,笑稱現代壹些文人甚至不如襲人紫鵑。在他的文章中,“現在”、“改變主意”、“快死了”等詞匯比比皆是。另外,林語堂的文章或幽默或傻氣,或爆笑或幽默,也是不正常的證據,是八卦的標誌。林語堂的散文詩雖無章法,但在藝術表現上往往有感人之筆。那也是自然,比如螞蟻吃木頭偶爾寫的。再比如非凡的技術工人,處處粗心,處處神出鬼沒。再讀林語堂的《憲法》,越嚼越覺得題目中的“妳”字很紮實。只有這壹句話,傳達了習慣了專制和政治伎倆的國民黨的本來面目,以及作者的不滿和鄙夷。憲法過去炮制過,現在又來了,所以叫“再來”。不斷地起草通過憲法或者其他所謂“法律”的東西,總是讓這些紙上談兵的東西只成為東西,婊子當了,牌坊立了。因此,所謂“中華民國”最終是“中國的官方國家”。林語堂在《人間世》第13期上發表的《白話文如何洗煉》,談到《紅樓夢》中的用詞,以“妳在妳面前耍花招”為例,指出“妳也是壹個生動的詞”。在林語堂的散文中,千言萬語的例子比比皆是。刊登在《論語》第三期的《破早報》開篇寫道:“冬十月,中考院長戴傳賢在首都開辦王人護國法會,齋戒大師173人,中央委員10人。”在這段頗有“春秋”意味的話中,“秋”字最有靈性。“擠”使狗也。於是我壹掃戴的陰險和詰問者的愚蠢。這個詞在清代魏源的《吳聲記》中也用過:“馬阮、國安掌國祭祀,國騰飛遠航。"梁實秋國慶講話:"辛亥革命時我十歲。.....次年正月十二日,袁世凱在曹錕叛變,平金被擄掠。這是我遭受的第壹次打擊。“林語堂的散文善於用描述性的語言代替抽象的論點,如《新文學批評(野集)》序言中的這段話:“150年前去世的浪漫主義始祖可憐的盧梭,被巴比特教授從棺材裏拉出來,在哈佛講堂裏鞭打,指出他是現代文學思潮腐朽的罪魁禍首,他即將來到遠東,第三次被處死。“所謂‘第三次處決’,是指梁實秋把吳宓等人翻譯的白璧德論文編成《白璧德與人文主義》,在中國出版。林語堂常常在論述中插入比較完整的形式和動作的描述,甚至插入壹整段對話或故事。在談到西方人可笑的飲食習慣時,他寫道:“他勇敢地壹手捏著叉子,壹手拿著刀,自顧自地說自己在吃肉。”又比如:“小報站出來說她心裏的話,撓她癢的地方。正因為如此,官賊們才害怕起來,低聲說:“小報是在罵我嗎?小報是在詛咒我嗎?”《關雎正義》(《傾訴壹切》)的結局是最好的,它是壹個完整而有趣的生活細節。林語堂的作文是隱喻性的,總是新穎而有穿透力。他說有壹種文人,充滿了騷靈,他們做的文章讀起來像是窯街的苦笑。他還說,文學如民間作品,必須有自己的術語。在相當壹個時期內,這些術語似乎有了自己的存在,工匠們再也不能操作民用橋梁和道路,而只能激烈地爭論這些術語;派系也是用術語來劃分的,某個術語巧妙的搭建傳送門也是有很多證據的。我們很多“文藝理論家”真的是只會術語,只會玩“術語”空手道,樂此不疲的手藝人!林語堂的散文習慣於羅列,常常把看似脫節的東西湊在壹起,帶出他特有的幽默。林語堂的對比總是意味深長:“德國人民可以宣誓效忠上帝和希特勒,但如果壹個英國納粹黨宣誓效忠上帝和羅素,羅素就必須感到羞恥。”“美國有壹些爛音樂,但也有收集音樂的好東西。”林語堂有時說話俏皮,特別有思想:“在藝術上,有壹個現象,日本的東西很多是可愛的,但很少是美的。”“中國有憲法保障人權,但沒有人權保障憲法。”林語堂還可以用壹個典故用在合適的地方,讓文字壹下子豐富多彩起來。林語堂的《生活的藝術》引用了壹句古話:“聖人說話不經心,智者說話不經辯。不會說話的人發表聲明,不會爭辯的人。語言是理論的精華,論證是理論的糟粕。”在中國的古籍中,老子和論語是“語言”的典範。那些臺詞的語錄寫得很好,如夜明珠,足以獨顯人間;再比如深夜的流星,突然出現又消失,不知道它的來源和下落。林語堂認為後人失去了“語言”的天賦,善於論辯,所以文章寫得越來越多。語言和理論的區別在於,前者直接表達觀點,直接做出判斷,不依靠演繹、歸納或邏輯。辯論是理論之壹。而壹般理論只關心自己的邏輯完善,而論證也是尋找和攻擊對方的邏輯缺陷。林語堂重語言輕理論,對論辯極為輕視,深信道家論辯無用。可以說,語言,不管它,是他在30年代以後有意識的努力,這種努力的效果在任何事情上都更加明顯。什麽都有很多文章:聊高本漢,聊伏爾泰,聊東坡,聊故鄉。在談及錢穆先生的哲學的最後,林語堂說他“寫了壹點個人見解而不流於表面”,“雜書寫出來只是作為壹個談資,而不是作為壹種理論”。事實上,林語堂在《萬物有靈序》中已經說明了該書的寫作原則:即有觀點就要淺顯易懂地寫出來,意思簡單,不偏重理論,不涉及玄學。“談”的親切和不拘小節,前面已經提到過了。這裏需要重點指出的是,“談”包含“語言”,但“語言”凸顯了“談”和“理論”不合邏輯、非理論的壹面。林語堂的散文直截了當,直截了當,說得快就是了。他並不盡力向人證明什麽,也看不出有什麽企圖讓他所說的成為無懈可擊的“理論”或“真理”。文章的觀點層出不窮,從來不需要什麽理論依據,也不需要什麽“主義”在場,大部分都是常識和常識。在表演上,我絕不會引經據典,擺弄概念術語,而是依靠大量生動的素材來表達自己的觀點,這些素材有故事、詩詞、史實、軼事和生活經歷、生活細節等等。上述的“想起孔子”導致孔子的自慚形穢“在舊館裏的人哀悼之後,用鼓和樂器戲弄孩子的悲哀,被人說他是走失的狗,等等,還有孔子的罵人、自嘲、搬弄是非、應付小人,帶出壹個鮮活的孔子。《語言不管》源於林語堂對理論和邏輯可靠性的壹貫的深刻懷疑。這種智慧使林語堂註重觀察現實生活,他的文章遠離真實和趨勢思維,貼近現實,千奇百怪。文章最難得,壹個是主幹,壹個是陌生。前者是獨立人格的產物,後者是獨特思想的產物,但兩者不可分割。林語堂的散文呼籲回歸常識、樸素和中道的本真精神,歌頌原始儒家獨特的人道主義,揭示中國文化的女性品格,指出中國道家的中庸和無為觀念是對現代西方文明瘋狂的對癥下藥,等等。30年代,他堅決批判我們至今仍在推行的教育制度和教學方法,反復強調法治的意義。這在現代作家中並不多見。在林語堂漫不經心的散文中,我們總能讀到壹句言簡意賅的話,那是陌生化的結晶:“沒有新舊之別,只有真假之別。”“趕上熱鬧的只是末世的點綴,不是盛世。”"未經思考的行動可能是愚蠢的,但沒有常識的行動往往導致悲劇."它們來自於作者對世界和人生的理解和精彩感悟。林語堂做了壹個讀書人最難做的事,如此深情,拒絕了極端,拒絕了道家,拒絕了教條,這是壹般背書認命的人所不能及的。他知道什麽是存在的真理,什麽是學者的胡說八道,他說的都是公道可及的。林語堂的八卦散文不僅思想獨特,而且知識豐富,從文學、哲學、宗教、藝術到抽煙、喝茶、逛街,無所不包。包羅萬象,筆法貫穿中外,從古至今。具體到壹篇文章,放開手腳,上下掛鉤,集中精力做壹個高密度的素材群和知識群。林語堂讀了很多,學了很多,背了下來。他先有學者之識,所以能言耐說,但壹說起來,容光煥發,玩得不亦樂乎。他關於文化的文章更有見識。林語堂的八卦散文豐富而樸實。語言樸實無華,樸實無華,有新意,除了30年代為實驗而做的那些記錄式、文言式,幹凈樸素,口語化程度很高。如前所述,表達只用傳統的、普通的方法,不玩“現代”的把戲。文章豐富易,難。林語堂說:“壹切學者的文章,都是難懂的,多半是擺弄名詞,引經據典,深入而未能簡單,只是掉本而已。“這就是知識比知識多的原因。見明道,明事理,得天地清凈,自然能說出樸素的道理。”同時他說,當道理成熟時,人們往往不必走大路,而可以走小路,穿過田野,爬上籬笆,突然就到家了,這讓同行的人驚嘆不已。其實聊天風格就是曲徑通幽。以“我”為善,粗枝大葉,不計語言,樸實無華,再加上其較高的知識文化含量,超然的觀念,過人的智慧,相對平靜的心境,閑適而濃厚的生活情趣,匯成了林語堂聊天散文的整體風格。它反映了* * *壹般八卦散文的共同要求,以及文學的其他功能,如陶青、消遣和啟迪人們的心靈。它專註於休閑。“閑適”是對“談吐風格”和“個人風格”的概括,也是壹切隨性散文的基本審美特征。這壹特點使八卦散文區別於戰鬥型,也區別於感傷頹廢型或熱情抒情幻想型。林語堂曾認為,“無論多麽嚴肅的話題,涉及到祖國的巨變和動蕩,或者在瘋狂的政治思潮洪流中文明的毀滅,使人類失去自由、尊嚴甚至幸福的目標,甚至涉及到真理和正義的重要問題,這種觀念仍然可以用壹種不經意的、悠閑的、親切的方式來表達。”這很可疑。面對巨大的災難或極端的醜惡,壹個有良知的作家是不可能保持閑適的心情,以散漫的筆調寫作的,取而代之的只能是憤怒、狂怒、義正言辭的譴責。這也是八卦散文和閑適文體在三四十年代的中國有些落伍,不得不邊緣化的原因。其實林語堂自己的八卦散文,有自己的壹系列素材,談文化,談人生哲學,談壹般的社會問題,不涉及大奸大惡。當然,這種散文還是有它的價值的,它不可能存在,也不可能是唯壹的。何其芳的散文表現了他對藝術形式完美的執著追求。在詩歌方面,他在創作之初就十分註重完整的形式、嚴謹的節奏、和諧的韻律,註重表現詩歌的形象和意境。所以他的詩明顯是精致華麗的。在散文創作上,他聲稱“我的工作是為抒情散文找到壹個新的園地”。他善於結合詩歌的特點,寫出豐富纏綿的文字,借用新奇的比喻和典故,渲染神奇的色彩和圖案,使他的散文別具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