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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村上春樹,紅了好幾年卻沒得過諾貝爾獎,是當今世界最暢銷的嚴肅作家。但是,賣得好是沒有爭議的。
很多時候,暢銷和認真真的就像魚和熊掌。比如村上的暢銷小說《挪威的森林》,只是他所有作品中比較簡單的壹部。代表作《挪威的森林》代表的是銷量,而不是質量。
除了賣得好,還有壹個因素阻礙了村上獲獎:他被業界認為是壹個比較“輕”的作家。嚴肅文學與“厚重”“深刻”這兩個字息息相關。與寫戰爭、極權主義、大屠殺的作家相比,村上的作品沒有來自歷史苦難對個體生命的影響;與具有鮮明民族特色的作家相比,村上的作品沒有民族風情和地域風情的增色。
在我看來,這不僅是村上春樹個人寫作能力所致,更是因為他選擇了壹個艱難的寫作對象:當代城市。當代意味著時間的扁平化;城市意味著地理的扁平化。兩者的疊加,讓村上的作品變得“輕”。——這不是卡爾維諾所說的作為風格的“輕盈”,而是作為缺陷的“輕盈”和“單薄”。甚至“當代都市小說”本身也幾乎成了輕文學的代名詞,意味著愛情、小資、咖啡館音樂。
小說寫作中有壹種刻意“做舊”的手法,在時間維度上增加深度感,從而增加故事的立體感。比如安排壹個現在的敘述者,用他的語氣回憶過去;比如現在和過去以不同的敘事速度分散開來,從而形成張力。總的來說,小說是壹門與記憶有關的藝術,是“回憶過去”,因為經驗、感知、表現、洞察甚至想象都是記憶的衍生物。
帕慕克講述的是65,438+06世紀的伊斯坦布爾,莫言講述的是農耕時代的中國,門羅講述的是六八十年代的加拿大小鎮……這些作家寫的是與外國讀者疏離的生活方式,以及已經或正在固化的歷史記憶。這是壹個普遍的選擇:壹些嚴肅的作家在處理傳統文化和傳統生活方式;剩下的就是處理傳統與現代的沖突。而村上春樹則拋開了對過去歲月的留戀,選擇了直面尚處於移動裂變中的當下,直面每壹個當代都市人熟悉的生活。誰能心平氣和地寫出來?如果說村上春樹不是唯壹,他也是最引人註目的。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認為門羅和村上春樹代表了兩個寫作方向。門羅選擇了壹種強烈的寫作傳統,在這種傳統中,他選擇了壹種古老的方式:現實主義。現實主義是永恒的,具有強大的生命力。這種生命力是如此強大,它可以吞沒壹個作者,但同時,它也提供了壹種安全感。村上春樹的勇氣在於,他不僅跳出了日本文學的傳統,而且跳出了更廣闊的文學傳統。他是壹個先鋒,展示了未來的可能性。
在那個未來,傳統文化相繼崩塌,肯德基、麥當勞出現在世界各地的街角,互聯網讓信息快速大量流動,人們的生活方式和時代記憶越來越相似。在那個扁平的世界裏怎麽寫小說?如何讓抹去特殊性、撕掉神秘感的記憶在文字世界裏形成深度和厚度?村上春樹所做的就是這樣的創舉。這種發展是必要的,因為壹個扁平的世界將是嚴肅文學作家面臨的同樣困境。有農村,小城鎮,方言,風土人情
文學從來都不是壹場競技比賽。當壹個文學獎,獎金大到壹定程度,它首先是壹種商業行為。更何況個人興趣、政治考量、地域、性別、流派之間的平衡都會是影響獎項的因素。村上春樹得不到諾貝爾獎,從來就不是某些媒體所說的“失敗”。他唯壹需要擔心的是時間。從更長的文學史來看,當“當代城市”成為嚴肅文學的重要書寫對象時,村上春樹作為壹個不成熟的實驗者是否會被遺忘?只有時間能回答。但是,在我看來,對於村上這樣的勇士來說,即使失敗了,也依然是光榮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