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文學獎於1958授予“在現代抒情詩和偉大的俄羅斯敘事文學領域的傑出成就”。他感動地給皇家瑞典學院打電話:“非常感謝!激動!榮耀!驚訝!丟人!
帕斯捷爾納克在西方的影響超過了蘇聯許多受歡迎的作家。這些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大師多次獲得斯大林獎,作品被選入中學文學教材。他們的名字幾乎家喻戶曉,國外沒人聽說過,但歐洲文化界都知道蘇聯有個帕斯捷爾納克。從1945年到1957年,他十次被提名為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這必然會引起作協領導的嫉妒。他們想出各種辦法打壓帕斯捷爾納克,不出版他的作品,強迫他接近他們,低頭。帕斯捷爾納克沒有屈服,當他看到自己的詩無處發表時,他翻譯書籍謀生。他翻譯的《哈姆雷特》和《浮士德》在國內外都很受歡迎,但他們的聲望卻與日俱增。為了制服帕斯捷爾納克,1947年,蘇聯莎士比亞研究者斯米爾諾夫對他的翻譯持批評態度,導致已經排版的兩卷譯本無法出版。同年3月,作協書記蘇爾科夫在《文化與生活》雜誌上發表文章《論帕斯捷爾納克的詩》,指責帕斯捷爾納克視野狹窄、內心空虛、自戀,未能反映國民經濟復蘇時期的主旋律。但帕斯捷爾納克依然我行我素,不買作協的帳,繼續翻譯書籍,專心致誌地寫小說《日瓦戈醫生》,把寫好的章節讀給鄰居楚科夫斯基、伊萬諾夫和伊文斯卡婭聽。有時,他在伊萬斯卡婭的家裏給她的朋友們讀書。為了給帕斯捷爾納克壹個教訓,阻止他寫《日瓦戈醫生》,作協想出了壹個惡毒的辦法。1949年10月9日,埃文斯·卡亞被捕,罪名是與《星火畫報》副主編奧西波夫偽造委托書。帕斯捷爾納克知道伊萬卡與此無關,逮捕她的目的是恐嚇自己,迫使他放棄《日瓦戈醫生》的創作。他無力拯救自己。心愛的人,除了悲痛和思念,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小說寫作上。他被傳喚到警察局,警察把他從伊萬斯卡婭家裏抄來的詩還給他。帕斯捷爾納克拒絕接受,聲稱這些詩是送給伊萬斯卡婭的,已經不屬於他了,應該歸還原主。帕斯捷爾納克的固執態度讓獄中的伊萬斯卡婭更加痛苦。審訊人員連續審訊她,整夜讓刺眼的燈光照在她眼睛裏,不讓她睡覺。他們折磨了她三天三夜,逼她坦白“猶太人”的反蘇言行。帕斯捷爾納克是猶太人,審訊者稱他為猶太人。為了壓制她的“囂張氣焰”,審訊者把她關進停屍房,暗示帕斯捷爾納克已經死了。她必須做什麽?埃文斯卡婭在幾十具蓋著白布的屍體中間並不害怕。當她揭開白布的時候,她發現她沒有愛人,這增加了她抗爭的勇氣。這時,審訊人員發現她懷孕了,於是停止了對她的審訊,把她送到了博吉馬勞教所。她在和其他女囚壹起用鶴嘴鋤挖地的時候流產了。這是她和帕斯捷爾納克的孩子。伊萬斯卡婭在勞改營呆了五年,於1953年獲釋。在伊萬斯卡婭勞教期間,帕斯捷爾納克聯系不上她。每次想起他們在壹起的場景,她都覺得很難過。她寫了很多懷念她的詩,贊美她的詩:我們常常默默無語地坐著,直到深夜。
妳剪了頭發,我有壹本書,
直到天亮我才意識到,
我不記得什麽時候停止接吻。
當生活陷入困境和痛苦時,
妳擋住了我通往絕望的路,
妳的美麗在於妳的勇氣,
它將妳我牢牢地捆綁在壹起。
埃文斯·卡亞被釋放後,帕斯捷爾納克焦慮不安,不敢見她。我不知道五年的折磨會把人變成什麽樣。帕斯捷爾納克看到伊文斯卡婭時非常驚訝。勞動改造不僅沒有摧毀她的精神,也沒有改變她的容貌,她依然可愛。他們的關系更加密切。埃文斯·卡亞不僅是帕斯捷爾納克溫柔的愛人,也是他事業的堅定支持者。女同性戀者的形象可以說是她們塑造的,伊萬斯卡的親身經歷豐富了女同性戀者的形象。形象原型參與塑造形象在文學史上也是罕見的。從此,帕斯捷爾納克的所有出版事宜都由埃文斯·卡亞承擔。這是帕斯捷爾納克的妻子內豪斯做不到的。帕斯捷爾納克對這兩個女人的態度,和日瓦戈醫生對妻子湯婭和拉拉的態度是壹樣的。他對妻子深感愧疚,下不了決心要和她離婚,所以不能和伊文斯卡婭正式結合。1956年,帕斯捷爾納克完成《日瓦戈醫生》,交給新世界雜誌和文學出版社。《新世界》編輯部拒絕了這部小說,將手稿退回作者,並附上西蒙諾夫、費定等人簽名的信,嚴厲譴責小說的反蘇反人民傾向。然後,文學出版社也拒絕出版小說。1957年,意大利出版商費爾特裏內利(Feltrinelli)通過伊萬斯卡閱讀了手稿,表示贊賞,將其帶回意大利,並準備出版意大利語譯本。他和帕斯捷爾納克談判時,帕斯捷爾納克提出必須在中國出版,才能在國外出版。埃文斯卡亞去文學出版社討說法,懇求他們出版,並建議他們可以任意刪除自己不能接受的文字和章節,哪怕有刪節版,但遭到拒絕。這時,被稱為“灰色主教”的蘇斯洛夫出面,以修改手稿為名,要求帕斯捷爾納克將手稿歸還給賽爾夫·特裏內。帕斯捷爾納克按照蘇斯洛夫的指示做了,但費爾特裏內利拒絕拒絕手稿。蘇斯洛夫親自飛到羅馬,要求意大利* * *總書記托利亞蒂出面幹預,因為費爾特裏的利益是意大利* * *黨員。不料塞爾特裏內利先退黨,於1957年底出版了《日瓦戈醫生》的意大利文譯本。隨後歐洲出版了英、德、法等多種語言的譯本,《日瓦戈醫生》在1958年成為西方暢銷書。蘇聯領導人很生氣。大概不完全是因為小說的內容,因為他們都沒有讀過這本書,而是因為蘇斯洛夫個人沒能阻止小說的出版,丟了面子。就其對蘇聯現實的暴露而言,《日瓦戈醫生》不如杜丁采夫1956年在中國出版的小說《不只是為了面包》。為什麽容忍杜丁采夫而不容忍帕斯捷爾納克?看過手稿的西蒙諾夫、賽丁等人之所以憤怒,是因為看不懂社會主義現實主義以外的作品,當然也夾雜著嫉妒等情感因素。至於群眾,他們因為領導生氣而生氣,這已經成為他們根深蒂固的習慣。黨壹直這樣教育他們,他們相信領導的每壹句話。簡而言之,帕斯捷爾納克成為眾矢之的。報刊發表過攻擊《日瓦戈醫生》的文章,但沒有壹個作者讀過這部小說。很多作家都被他疏遠了,但現在都不敢回避。只有幾個老作家和他見面打招呼。他大部分時間都和埃文斯·卡亞在壹起。她對帕斯捷爾納克忠貞不渝,預言小說遲早會被蘇聯人民接受,勸他原諒現在反對他的人,站出來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埃文斯·卡亞被蘇斯洛夫叫到蘇聯中央委員會,蘇斯洛夫嚴厲斥責她,並詢問帕斯捷爾納克與意大利出版商費爾特裏內利的關系。埃文斯卡亞堅稱手稿是她交的,與帕斯捷爾納克無關。帕斯捷爾納克得知後堅持要在中國出版。在蘇斯洛夫召見埃文斯·卡亞後,他對帕斯捷爾納克的批評進入了壹個新的階段,壹些天真的學生在帕斯捷爾納克的住所前騷擾他,使他整天不得安寧。伊文斯卡婭找到與上層關系密切的賽丁,向他鄭重聲明,如果她繼續騷擾帕斯捷爾納克,她和帕斯捷爾納克都會自殺。她的威脅真的起了作用,帕斯捷爾納克在1958年10月前有了短暫的和平。1958年10月23日,瑞典學院文學獎宣布將1958年諾貝爾文學獎授予帕斯捷爾納克,以表彰他“在當代抒情詩和偉大的俄羅斯敘事文學傳統領域取得的巨大成就”。帕斯捷爾納克還對瑞典學院的電報表示感謝:“我無比感激、激動、光榮、恐懼和羞愧。”那天晚上,楚科夫斯基和伊萬諾夫的兩個鄰居去帕斯捷爾納克家祝賀他。第二天早上,第三個鄰居費丁來到帕斯捷爾納克家,無視正在廚房準備早餐的納豪斯,徑直上樓進入帕斯捷爾納克的書房,迫使他公開聲明拒絕諾貝爾文學獎,否則作協將開除他的會員資格,讓帕斯捷爾納克去他家壹趟。蘇聯中央文藝辦公室主任波利卡爾波夫在那裏等著他。帕斯捷爾納克拒絕發表聲明或與他壹起去見波利卡爾波夫。費丁急忙趕回來向波利卡爾波夫報告。納豪斯見費定匆匆離開,臉色陰沈,連忙上樓去看丈夫,只見帕斯捷爾納克暈倒在地板上。帕斯捷爾納克的壓力越來越大,但他從不屈服。他在給作協主席團的信中寫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使我拒絕進入我的家並把它給我——壹個人生活在俄羅斯。”當代作家的榮譽,也就是蘇聯作家。但是我要把諾貝爾文學獎轉給保衛和平委員會。“我知道在輿論壓力下,我壹定會提出開除我會員資格的問題。我沒指望妳公平地對待我。妳可以殺了我,然後流放我。妳可以做任何事。我提前原諒妳。但是妳不必著急。這不會給妳帶來快樂,也不會增添光彩。記住,妳必須在幾年內恢復我的名譽。這在妳的實踐中不是第壹次了。”辭職幾小時後,帕斯捷爾納克給伊文斯卡婭打了電話,並立即給郵局的瑞典學院文學院發了壹封電報:“鑒於我所屬的學會對這壹榮譽的解釋,我必須拒絕這壹決定授予我的獎項,這是我不應得的。希望不會因為我的主動拒絕而不開心。”同時,他還向中共中央發去電報:“我已經拒絕了恢復伊萬斯卡婭工作的獎金。”帕斯捷爾納克為了捍衛榮譽,不怕死,不怕流放,但榮譽在愛情面前黯然失色。帕斯捷爾納克竭盡全力拯救伊萬斯卡婭免受迫害。然而,壹切都太晚了。在當時的共青團中央第壹書記的鼓動下,服從領導的群眾在帕斯捷爾納克家門前示威,用石頭砸碎門窗,高呼驅逐帕斯捷爾納克的口號。如果印度總理尼赫魯沒有直接打電話給赫魯曉夫,並聲稱他將擔任為帕斯捷爾納克辯護的委員會主席,帕斯捷爾納克很可能會被驅逐出境。在壹系列猛烈的打擊下,帕斯捷爾納克筋疲力盡,什麽也做不了。他壹個人住在作家村,時不時因心臟病發作而難以出門。內豪斯不允許埃文斯·卡亞進入他們的房子。他們很少見面,甚至不能交換信息。1960年5月30日,帕斯捷爾納克突然去世。當然,官方不會舉辦任何追悼會。報紙只發了壹條消息:“文學基金會成員帕斯捷爾納克去世了。”即使他是詩人和作家。然而,他的詩歌愛好者在作家村張貼了訃告,這些訃告被警方刪除並重新張貼。帕斯捷爾納克下葬的那天,成千上萬的人來到他家向他告別。納豪斯禁止伊文斯卡婭向他告別,伊文斯卡婭在門前站了壹夜,最後只能遠遠地跟在人群後面望著精神支點慢慢向前移動。這時,她的五臟六腑燃燒起來,她暈倒在地。但她萬萬沒想到,還有更大的磨難在等著她。帕斯捷爾納克死後,埃文斯·卡亞和她20歲的女兒伊琳娜同時被捕,罪名是向國外投遞手稿並收取巨額報酬。埃文斯·卡亞除了給莫斯科的意大利出版商看過手稿之外,從未將任何手稿送到國外。至於報酬,她從未得到過壹個戈比。當局把對帕斯捷爾納克的憤怒全部發泄在伊萬斯卡婭身上,伊萬斯卡婭被判4年監禁,伊琳娜被判2年。赫魯曉夫下臺後,伊萬斯卡婭被釋放。她與帕斯捷爾納克相戀十三年,* * *經歷了人生的風雨歷程。她把這壹切都寫在了《記住時間的囚徒》裏。標題取自帕斯捷爾納克1956年寫的抒情詩《夜》的最後壹節:
保持清醒保持清醒藝術家,
不要糾結於夢想,
妳是永遠的人質,
妳是時間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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