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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我最喜歡的詩人之壹。

在中國近20年湧現出來的女詩人中,杜婭是我最佩服的壹個,不僅因為她的作品質量,更因為我的氣質。也許我話很多,在某些場合也很活躍,但我更清楚自己的沈默和憂郁。我寫過許多憂郁的詩。雖然他們現在還不夠成熟,但我壹直對那種失落和悲傷很著迷。生活已經讓我們無法找回“看花落淚”的情感,但對逝去的東西的留戀和追憶,是所有人的共同特點。在這個層面上,杜婭用她的才華向世人證明了這壹點。

杜雅的詩和她的性格壹樣,平和安靜,和妳保持距離卻關系融洽。很多詩人都是把語言放在第壹位的,在閱讀自己的作品時,總會感覺文字從書頁中蹦出來,撞擊妳的視網膜。但杜亞的詩重在氛圍的營造,它的力量不是對眼睛的沖擊,而是對讀者身心的包容和感染。如果說那些以意象的特殊性取勝的詩是壹把刺痛人的刀,那麽杜亞的詩就是壹個巨大的袋子,壹旦鉆進去就出不來了。杜亞自己也是這麽說的:“詩歌的最高境界,可能與華麗多彩無關。真正的詩歌應該是無聲的,而不是無聲的。”(杜婭:“童年?夢想?詩》,見詩集《風用它明亮的翅膀》,馮春文藝出版社出版1998)。

梳理杜婭詩歌的詞匯,可以發現春、秋、風、桃花、樹、林、淚、月光、愛、花、村、水占據了她詩歌的大部分篇幅,這些意象指向同壹個母題:對自然的眷戀和歲月流逝帶來的痛苦——

誰帶來了這份愛?

壹天早晨,懸鈴木像落花壹樣飄動。

這座城市看起來像壹個破敗的花園。

每次我出門,都會看到那片森林。

我總是接近它,好像它是我的命運。

似乎它讓我迅速衰落。

好像我正要喊出壹個被遺忘的地名:

比如:《春天》、《栗樹》、《小山》

或者“風”和“逝去”,但這些都不是。

在街上買了滿滿壹車黃花。

像秋風壹樣,我又聽到了:

每當我轉身,我看到森林。

我總是看著它,發不出聲音,好像那是我的愛。

我衰老的早晨

我看不到遠處的山。

我追了壹車黃花,看著愛情遠去。

壹個朋友動情地跟我說,看完這首《秋天》,他抑制不住感傷的淚水。我告訴他,雖然我不習慣讀書時過於情緒化,但我已經讀了無數遍杜亞的《秋》。甚至在2003年春節老婆生孩子的前壹天晚上,我都在介紹杜婭和她的秋天。

詩歌的語言極其優美,每壹段都是壹幅生動美麗的圖畫;但不僅僅是好看,字裏行間還蘊含了多少悲傷和追憶。壹個人在城市裏回憶往事。本來“懸鈴木飛如落花”是審美,但在傷心的“我”眼裏,“這個城市看起來像壹個破敗的花園”。

秋天,有人在賣菊花,新摘的菊花被街上的人買走了。我的心也是恍惚的,不自覺的回到了記憶中最美的部分。我懷念的是壹片森林。這片森林裏壹定發生了令人難忘的事情。那是春天,栗子樹正在開花,微風輕拂,陽光明媚,壹切都是那麽醉人。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對於過去,“我”只能無言以對:——“每壹次轉身,我看到那片森林/我總是看著它,我總是喊不出來,仿佛那是我的愛”。《像我的愛》看似不經意的“負擔”,其實是詩歌最重要的部分。它在不經意間為詩歌定下了基調,告訴人們我悲傷的原因——既是為了愛情,也是為了時光的流逝。

最後壹段是最難過的。壹個失去愛情(或美好時光)的人,在追逐象征青春的菊花,卻無能為力,“眼看著愛情走遠”。寫到這裏,我突然明白了那個朋友的眼淚。這無疑是壹首優秀的詩,語言、意象、情境、內涵都很到位。秋天也可以說是壹首敘事詩,有時間,有地點,有人物,有事件,有結果。我看的時候,總會看到眼前的畫面,像壹部很美的MTV壹樣連在壹起。經常聽到以新詩語言粗糙,不講意境等為由,贊美古詩,貶低新詩的聲音。我很想邀請持有這些想法的人去讀讀杜亞和藍藍的作品。我堅信,像《秋》這樣的新詩,並不遜色於很多人們喜歡的古詩,是新詩的榮耀。

從詩歌的敘述方式中,我們可以猜出詩人的氣質。用詞清新花哨的詩人往往比較張揚,而註重作品整體性的詩人則相對低調、隱忍,對詩歌極其認真。杜亞無疑屬於後者。在青年詩社作品研討會上,我對杜婭的詩和人給予了最高可能的評價:杜婭是壹個優秀的女低音,她的詩樸實、幹凈,有壹種恬靜的美,與她的氣質相符。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寫出最好的詩。我們讀過很多從杜亞心中流淌出來的優秀作品,這些作品會成為我們生活的壹部分,讓我們無時無刻不感受到自然風光背後的命運之手。霍金說,壹切都是註定的,但妳永遠不知道什麽是註定的。杜亞的詩試圖找出手指的去向,這壹切註定沒有結局。所以,雖然杜亞的詩裏看到了壹個又壹個擁抱生命的東西,但沒有什麽是永遠不會消亡的——

在山的後面,在壹個斜坡上。

槐花已經掉了三天了。

當我在晚春的微風中

跑到槐樹下擡頭看。

槐花,它們是我到來之前的。

壹切都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我記得槐花落》

這種憂郁的、悲歌般的呢喃,因內心的愛與悲憫而閃耀,賦予了詩歌濃厚的悲劇色彩,從而凸顯了詩人作為思想家的形象。但如果壹味沈溺於嘆息,會不會導致另壹種結果?當我拿起風明亮的翅膀時,我贊嘆詩人無所不在的才華,但同時也不得不暗暗感嘆風格和內涵的單壹。其實這是所有詩人都會遇到的同壹個問題:當他們依靠多部風格相似的作品來確立自己的地位,並通過壹次又壹次相似的創作來強化這壹地位時,他們最終變成了與眾不同的“這壹個”,另壹個影子慢慢靠近,那就是“重復”。壹個能不斷微調寫作風格的詩人值得欽佩。至少,他有勇氣重新開始,找到另壹種可能。這讓我想起了黃山青年詩社的壹個晚上,壹大群人去酒店附近的湯口鎮上網。路上杜婭神秘兮兮的說要送我禮物。她說禮物在我眼前,我必須猜。我猜不出來。她指著天上的月亮。第二天早上,我遇到了杜婭,象征性地“還”了她壹輪黃山紅日。沒想到,她感動地說:謝謝妳,劉春,我只是缺少壹個太陽。現在想來,這壹集是多麽有意義:我的詩太理性,需要更感性(月亮);杜亞的詩太過陰郁,陽光般的剛性只是壹種補充。或許,聰明的杜婭在我想把太陽送給她的那壹刻就想到了這壹點。其實,相對於詩集《風用它明亮的翅膀》來說,杜亞的新作已經充滿了陽光,2001寫的短詩《陽光燦爛的冬天》就很清楚地體現了這壹點:“有些枯枝在風中微微折斷/微微飄落到遠方的地上/然而,在這個陽光燦爛的冬天裏,什麽也沒有得到,什麽也沒有失去”。雖然模糊的惆悵還在,低沈的調子還在,但增加了更堅實更關鍵的東西:直面屈辱的命運。這樣微妙的變化,對於壹個已經很優秀的詩人來說,尤其令人欣慰。

在我讀到的評價杜亞詩歌的文章中,著名學者林賢治的表述頗有意思。在2006年《西湖雜誌》某期發表的《新詩:喧鬧而空虛的九十年代》壹文中,林賢治總結了杜亞的詩歌風格:“杜亞的詩是獨特的,抒情的。她對時序的變化很敏感,物易腐,這是挽歌的基調。.....我們可以發現,這裏的很多意象和詞語(指杜亞的詩《致故鄉》)在杜亞的詩集裏反復出現。可以說她所有的作品都是這首詩的變奏曲。她常常反復而密集地寫同壹件事,像壹場空空的風,像楊樹、栗子、梨樹。可見她只滿足於表情。形式上,她不刻意追求改變,相當平淡。但是,這是壹個詩人執著於自己情感肌理的表現。”林賢治也認為,“我們不能說杜亞的詩有多豐富,但應該承認,社會內容還是單薄的。她的詩大多吸收自然意象,很少涉及人事,尤其是村裏的窮人,所以她不是那種自覺為窮人打工的歌手。而詩中悲傷、恐怖、死亡的痛苦,雖有古詩十九首的傳統意味,卻屬於她,屬於她所熟悉的那個可憐的世界。”上面兩段有贊美,有子彈,但終究還是回到了“贊美”二字。在贊美的時候,甚至把那些“相當平淡”的詩、重復的詩,都當作“壹個詩人對自己情感肌理執念的表現”,可見評價之高。“玩”的部分不太有說服力。壹種被反復使用且「看起來相當平淡」的形式,與「壹個詩人執著於自己的情感肌理」有必然的因果關系嗎?壹首好詩壹定要有「社會內容」嗎?寫壹首和農村有關的詩,壹定要涉及“窮人”,成為“窮歌手”嗎?我對此有所保留。人的情感復雜多變,詩詞種類繁多。有些好詩是自足的,不能要求所有不同風格、不同內容的詩都“關心人民疾苦”。在我看來,作為壹個詩人,李商隱不亞於杜甫。詩歌的好壞不在於內容,而在於詩人是否在某種風格上達到了令人驚訝的高度。杜婭在風格上達到了壹定的高度,所以她是優秀的。很難想象,如果直接寫“窮人”,她的詩的質感會是什麽樣子。——能不能逼秦觀寫出白居易的風格?

從寫作風格來看,林賢治對他的論點也是猶豫不決的。他對杜亞的評價已經形成了壹條起伏的線。在遺憾她沒有擔當“窮歌手”之後,他立刻給出了更高的評價:“杜婭是那種悲鳴的詩人,命運的鐘聲在她的每壹部作品裏回響。她最溫暖的作品都是從記憶中喚起的,為的是烘托眼前的寒意。這些以農村為背景的悲劇作品延續了古代詩人易受影響的傳統,與西方人生哲學的精髓不謀而合。其實是城市崛起陰影下中國農村衰落的寫照。”林賢治在引用了杜亞的《挽歌》後,認為這首詩的悲劇具有哲學深度,這是中國詩歌所缺乏的。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林賢治在贊揚杜亞,肯定壹些詩人的寫作之後,又說:“我們只有嘈雜的詩,實質上只是嘈雜的聲音,卻看不到詩人的完整形象。詩歌比詩人更偉大。”茫然四顧:“詩人們都去哪兒了?”最後得出“90年代中國詩歌是壹座空山”的結論。“詩大於詩人”有什麽錯?詩歌存在,詩人自然存在。詩人的形象不是來源於詩歌嗎?“詩人大於詩”,是什麽意思?我們見過太多沒有詩的名人。他們像跳蚤壹樣在文壇上竄下跳,或者熱衷於政治訴求,把自己變成政治家、思想家、改革者,而不是詩人。這對詩歌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在我看來,這些人什麽都可以做,最好不要做詩人。

在同壹篇文章中,林賢治還批評詩人楊戩的作品:“楊戩的詞清淡樸素,親切自然,農村的人物都可以收入詩中,卻因此局限於山水畫或風情畫,挖掘不深,許多詩都很簡單,像壹疊未完成的速寫。”誠然,林賢治對楊堅詩歌風格的判斷非常準確,但楊堅的詩歌是否如他所批評的那樣,只是壹堆未完成的草圖,缺乏深度?非常值得商榷。我還是那句話:這是壹個多元的時代,不能要求所有作品都把“社會功能”放在第壹位。詩就是詩,有自己的規律和寫作倫理。在許多詩人和批評家的眼裏,楊戩的詩並不像林賢治想象的那樣淺薄和簡單。如詩人柏華認為楊堅寫詩的筆法是典型的中國畫技法,既有寫意,又有工筆,特別強調簡單、嚴肅、醒目的素描寫實;就這樣,楊堅寫了很多關於中國普通人生活的詩,也寫了很多動物的苦難。他的詩幾乎所有的主題都指向中國大地和人民的苦難。即使他寫了壹些關於中國農村美景的詩歌,其中也有壹種微妙的悲傷。楊堅深化了中國傳統文學對苦難的描寫。(見《新詩評論》2005年第2期,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詩人龐培說:“楊堅是中國唯壹寫人民疾苦的人。”(同上)柏華和龐貝的觀點與林賢治的觀點針鋒相對。他們應該站在哪壹邊?不同的讀者會根據自己對詩歌的理解做出選擇。

遠的不說,讓我們回到上面提到的研討會。在討論我的詩時,杜亞開始還禮。她對我的作品做了壹些可恥的評價,比如語言很成熟很有深度。最後,她“提醒”我,要堅定地走下去,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我當然知道她的意思。現在,當我試圖在她的詩中找出壹些瑕疵而不惹是生非時,她會這樣提醒自己嗎?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都在寫作,互相鼓勵。

為了表明我對杜亞的了解,在本文結束之前,我想披露壹些“隱私”。在我們認識的那壹年,杜婭的職業是雜誌編輯。那不是壹本普通的雜誌,而是壹本針對老年人的雜誌(後來杜亞離開河南去了北京,成了北漂)。她非常喜歡這份工作,她可以從與老人的接觸中學到很多東西。也許正因為如此,像老人壹樣善良的杜亞,也像老人壹樣謹慎,不僅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也害怕別人給他添麻煩。因為合肥到鄭州的火車晚上10點才開,而且沒有座位,所以從黃山回合肥的那天早上,朋友告訴她聯系壹下合肥的詩友,看看能不能幫忙弄壹張座位票。她連連擺手:不行不行,太麻煩別人了。我還讓她和我壹起坐車去南京,那裏車多,座位票也容易買到。她反復說:沒有,沒有,所以我說不清楚。我壹楞:什麽不清楚?不就是坐車去南京嗎?她說,我壹個人轉車去南京還行,我們壹起去不清楚。周圍的詩人聽到這話,笑了幾分鐘。